她不闻不问的父亲,是怎么帮她坐上宠妃之位的。她咬着牙关说道:“那夜我就不该替你遮掩,如果让陛下知道你暗中豢养死士,你猜猜是谁先死?”
元慕乍然将此事挑破,元跌的脸色也难看起来。父女并肩站在花树下,二人之间没有丝缕的温情,有的只是剑拔弩张。剪不断、理还乱的关系就是如此,想要彻底割舍是不可能的,但一方想要吞噬另一方也没有可能。
最终是楚王的到来打破了这冷沉沉的气氛。他一身鹅黄色鲜衣,像是盛放的牡丹,隔着遥遥的距离,就已经过分的妍丽。
楚王懒散地唤道:“令公。”
“周阿翁到处寻您呢,"他挑了挑眉毛,“他有事寻令公,急得不行呢。”楚王口中的周阿翁是开国元勋,致仕后仍然名声响亮,在朝野都极有声望。他也是四妃之中淑妃的祖父。
能这样随意轻松唤他“阿翁"的,在这世上除了楚王也不会有谁了。元跌的容色顿时就柔和下来。
“微臣参见殿下。"他温和客气地说道。
元跌位高权重,但在礼仪上从来不随意,他的作态如若行云流水,丝毫不显刻意。
“这种事哪里须要劳烦殿下亲至?“他轻笑着说道,“您遣人知会微臣一声就是。”
元慕的面孔始终冷着。
她不肯给元跌好脸色,直到楚王过来也是如此。“小王也是顺道过来跟令公说一声,"楚王笑得懒洋洋的,“小王是来寻昭仪娘娘的呢。”
他一身青年人的活力,在日光之下灿亮。
楚王友好地招了招手,轻轻说道:“令公快过去吧,周阿翁快等急了。”元跌离开后,元慕蹙得紧紧的眉头,都没有舒展开来。她的身躯也是绷着的。
楚王看了元慕一眼,便转过身去,他声音懒懒的:“别傻站了,过来。”她哪里傻了?
元慕被皇帝宠惯了,他是很会说甜言蜜语的,床第间的好听话更是说个没完。
她这样薄的脸皮,都被他说得要无力推拒。但元慕还是提起了步子。
她拎着裙摆,随着楚王离开这一隅,眉眼低垂,神情明显还带着气。南宫处处都是花,楚王身边的那个老内侍也凑了过来,这样两人的并行显得不那么打眼。
楚王轻声问道:“吵架了?”
元慕点点头,然后又摇了摇头:“没有。”“那开心心一点吧,“楚王眉眼微弯,将一朵花递给元慕,“看看,好不好看?碗口大的芍药芬芳馥郁,内芯是浅粉色的,外瓣是深粉色的,非常衬元慕的衣裙。
她接过花,咬着唇说道:“有劳殿下。”
元慕很少动怒,也很少有人会见到她不高兴。她脾气好,生起气来也不明显,压抑着情绪,无声地生闷气。没由来地招人生怜。
楚王心神微动,他将那朵花拿了回来,元慕才刚懵然抬起眸,他将那朵花簪在了她的发间。
“有烦恼的话,不妨说予我试试。”
他收手时,指腹不经意地擦过了她的脸侧。花很香,但元慕身上有一种比花更为馥郁的香气。那一刻芬芳在两人之间流转。
但理智回笼后,元慕那双色泽清浅的眸底,是颤动着的挣扎。她就像是离岸的鱼,对微茫中的日光,本能地存有畏惧。元慕近乎是喘着气说道:“殿下,我还有事,先走一步。”她长久地生活在痛苦与黑暗中,以至于对光明产生了惧怕,不敢挣扎,也不敢向前走。
元慕离开后,楚王站在原处未动。
他低着眸,目光盯着指尖,容色并不明显。元慕的衣袂翩跹,袖角飞扬,她快步从方才停留的地方离开。花影不断地向后掠去,许多风光都飞逝成为残影。元慕对方向的感知寻常,她只是不断地向前奔去,极力地想要挣脱刚刚的情绪与状态。
她不知道她还在害怕什么,但在那个瞬间,她的内心产生了强烈的挣扎。直到走至开阔处时,元慕苍白的脸上才逐渐有了血色。侍女看见她过来,高兴地说:“娘娘,原来您在这里,如夫人和小姐一直在等您呢。”
元慕对很多侍女都眼生,就连紫微殿的人,她都认不全。这是皇帝有意调换的结果。
她连她们的名字都不知道,自然更难认全人。但她们总归是能认出来她的。
元慕随着那侍女过去,玉姨娘和元茵坐在软榻上,已经有人给她们上了茶饮和餐点。
两人衣着华美,丝毫不显局促。
元慕见到两人,心绪顿时就舒展了许多。
她轻轻唤道:″姨娘,妹妹。”
花朝节的宫宴人多眼杂,皇帝不想显得太刻板守旧,但若是让元慕无拘无束地跟外男接触,那也不是他能容忍的。
所以这一回,是他主动让元跌将玉姨娘和元茵带过来的。为此,崔夫人都落了下风。
元跌对这个妾和庶女还算不错,她们过得也很好。也就只有元慕就总忧心她们过苦日子,怕她们受欺负了。皇帝摆弄着指尖的玉印,漫不经心地等着元慕回来。直到正午都快过去,她才姗姗归来。
但心情瞧着是不错的,元慕的眼眸弯着,发间簪着一朵漂亮的粉色芍药。皇帝几乎从未等过人。
他这还是第一回等一个人这么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