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罢了吧。"裴疏则断声,“我不喜欢父债子偿那一套。”他端起药碗,一饮而尽,心思回转,冲他招手,示意他上前,“我问你,那天我昏死过去之后,妤儿是什么反应?”越文州顿了一下,刚想回答,身后吱呀一响,姜妤推门而入。两人即刻噤声,裴疏则毫无私下打探她的心虚,腆着脸凑上去,弯起眼睛,"“妤儿,你可算来了。”
倒是越文州,一个字没说,先发出底气不足的干咳。姜妤并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,莫名看了他们一眼,兀自去屏风后收拾。她近来照顾裴疏则,晚上也在这里休息,今天在香娘房里睡了一整日,才想起自己的东西都还在此处放着,趁没到入睡的时辰,便过来拿。物件不多,只是时气寒冷,被褥是务必得拿走的,她几下叠好,又将榻边隔断用的榻子围屏收起来,抱起被子准备走人。裴疏则没法下榻,像只还不会飞的幼鸟,视线和上半身都跟着姜妤动,“妤儿,你干什么去?”
姜妤不假思索,“你没事了,我搬回自己房间住。”裴疏则怔忡,脱口道,“可是我感觉还不大好。”他说的太急,正好被口水呛到,忍不住咳嗽,姜妤步履微顿,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他。
呛咳这阵很快过去,可裴疏则发觉姜妤的视线,顿时咳得更厉害了,也不管会不会震着伤口,抬眼巴望她,“亲随都跟未叔去军营了,这边都没人管我,你能不能再看顾我两天?”
姜妤沉默片刻,指了指越文州,“我看文州表兄倒是好了,让他照顾你。”榻边忽静,越文州收到裴疏则眼神示意,反应了一会,也咳嗽起来。姜妤…”
越文州起身,提溜起食盒就往外退,一边退一边还没忘继续咳,“我…我身上不舒服,得回去换药了。”
他甚至不敢看姜妤的眼睛,侧着身子挤出房门,逃之夭天。房内就剩他们两人,裴疏则总算咳完了,安安静静等她回应。姜妤怎会看不出他是在装,本想直接走人,看到他衣衫胸前似有异色,不禁敛眉,放下被子上前。
她按住亮着眼睛倾身过来的裴疏则,举起灯盏,“别动。”烛火之下,雪白中衣微微透光,显出里面一道寸许长的深色痕迹。姜妤来不及多想,拉开衣襟一看,果然是伤口裂开,鲜血透出白绢,殷红触目。
她不禁气恼,“裴疏则,你没有痛觉是吗,瞎作什么呀,你看看你…”话没说完,手腕被擒住,姜妤话音戛然而止,撞上裴疏则近在咫尺的眼。她这才发现两人姿势十分暖昧,裴疏则衣衽散开,锁骨都敞在灯光下,而她坐在榻上,肩膀几乎撞上他的,手里还抓着对方的里襟。裴疏则喉咙重重滚了一下,盯着她的长眸越发幽深。姜妤忙要撤身,被裴疏则反手抓住,怎么都不肯松开了,连哄带求地道,“妤儿,好妤儿,看在我这回真受伤的份上,再帮我包扎一次吧。”姜妤最知道他的疯劲儿,不禁颦眉,“我这次帮你,下次你肯定会故意把伤口弄开。”
裴疏则一怔,立刻赌咒发誓,再三保证不会。姜妤无法,只好提来药箱,重新给他换药。她怕裴疏则不听,沉声劝告,“你的伤离心心脉很近,要是反复扯开,惹出溃痈来,别说紫云观的至宝丹已经都给你吃完了,就是再有多的也救不了你。”裴疏则看着她熟练给自己包扎,整颗心都像浸在蜜水里,晃晃悠悠的,乖乖应好。
姜妤本来有些生气,可看到他身上这么多疤痕,又生不起来了,数不清的伤疤如有实质,压得她心口沉甸甸的,嘴上道,“托你的福,我今晚还得睡春凳。”
裴疏则这才发现,房间里没有第二张榻,春凳又小又硬,只可供一人仰卧,那么多天睡下来,可不是骨头都要散架了。他看不得姜妤遭罪,更舍不得放她走,看了眼还算宽敞的卧榻,软声道,“这里倒是躺的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