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3章if线22-离开
裴清晏出生在淳熙元年的凛冬。
宫中所有人都说，他的父皇对母亲很好，自登基始就只有她一位皇后，不纳妃妾,不置后宫，更是在他出生的第一天便大赦天下，立他为太子。毋庸置疑，父皇是大魏开国百年来最深情的皇帝，相比起来，母后却显得冷淡许多，每每父皇来柔仪殿，她都比平常安静，笑容浮在面上，话也变少了。他的母亲不爱父亲，或者说,她不爱任何人。裴清晏意识到这一点，是在自己四周岁宫宴结束后的晚上，他年幼早慧，那时已经开始记事了。
晚间大雪，母亲携他回宫，亲自安置他睡下。宴席繁琐累人，他一沾枕头便着了，半梦半醒中，他能感觉到母亲并没走，安息香的香气浅淡萦绕在呼吸间。
一只手替他掖好被角，凉而柔的微风一下下扑在面上。流鸳姑姑为难道，“娘娘,冬日没有蚊虫，不必扇了，太子会着凉的。”凉风这才停下，帐内寂静半响，姜妤才淡淡应声，“那你去把炉火扇旺止匕〃
流鸳道，“我们回去吧，您也该歇着了。”身侧微陷锦衾恢复原样，她起身出去，屏风外响起父皇的声音，“我去正殿等不着你，阿晏还没睡吗？”
“早就睡了，"原本要走的姜妤突然改口，“你自去歇吧，我今晚想在这儿陪他。”
她语气冷淡，父皇丝毫不以为忤，更加温柔道，“今日岳父过来，怎么不和他多说几句话？你们数年未见，他日夜兼程赶过来，只怕要伤心了。”“不知道该说什么。”
外头一时沉寂，炭火燃烧声辟剥作响，须臾才又传来声音。“妤儿，你是不是怪我给你们家平反太晚了？”“怎么会，你是皇帝，想做什么做什么。”“先前的形势你也知道，我登基仓促，南方州郡不稳，藩将多有反心，朝上又都是权贵老臣，即便我有心翻案，想让你们早日团聚，也得先收拾了废帝留下的烂摊子，才能保证岳父安全，你别生我的气，好吗？”“我没有生气，我也见过他了，多谢。”
“我答应岳父明天再让他进宫来看你。还有你在金陵的旧人，最近也会来。”
又是一阵寂静。
“让他们都回去吧，我不想见。“她声音也如罗扇扑出的微风一般柔和而凉薄，“我是你的皇后，身居后宫，不该和宫外之人有什么牵扯，让他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。”
屏风外轻轻叹息，“妤儿…
“好吧，“她改口，“如果陛下觉得我必须招待他们，也可以天天见。”最终还是裴疏则妥协，“别勉强，你不愿意就算了。”姜妤便不再理他，转身回来，坐回床榻边。她当真没回正殿休息，在这里呆了一夜，裴清晏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，翌日早晨她还在。
见他醒来，便露出温软的笑意，摸摸他的脸，“阿晏醒了。”裴清晏被她凉丝丝的指尖冻得往回缩，乖乖喊她，“阿娘。”小阿晏还是很喜欢她。
他的母亲元嘉皇后为人冷淡，但对着他，还是无比温柔疼爱，她在独处时总是郁郁寡欢，可只要他出现，她就会立刻调整神情，弯起好看的眉眼和唇角，露出和煦笑容。
她会教他认字，陪他放风筝，陪他喂鱼，进演武场那年，她说她还可以教他骑马练剑，只是父皇怕她受伤，坚持不让，只好作罢，每次空闲了，就提来点心茶水，静静在旁边看着。
偶尔露出忧郁之色，一旦和他对视，立刻掩盖下去。她的母爱很用力，笑容也很用力，用力到不大像真的，扒开伪装去看，底色依旧冷淡忧郁，时间久了，他发现这一缘由似乎来自父皇，可这实在有违常理，还有点替父皇委屈一-父皇对母后，实在已是好到极处了。她的母家，甚至她母亲的母家一再加封，富贵无极，柔仪殿里堆满了奇珍贡品，为着不纳后妃，父皇不知和前朝大臣吵了多少次，有一回与她闲话抱怨了几句，她只淡淡道，“你若嫌烦，纳几个便是。”裴疏则捏着茶盏的指端泛白，“你若嫌烦，我便不说了。”裴清晏道，“父皇，你别娶其他后妃，我不乐意。”裴疏则笑着说好，姜妤却破天荒教训他，“我看你快要被惯坏了。”裴疏则扯开话题，“妤儿，北方安稳了，我准备去丽山巡视，带你一道出去散散心吧。”
姜妤没应声，听见出去二字，不知被什么吸引，看向自己雪白掌心。她近年不时便会这样，说着话魂游天外，或是盯着完好无损的皮肤瞧，裴清晏曾找太医打探，得到的答案只有皇后素有不寐的旧疾，才会偶尔精力不济，并非大症候。
从前很快便会回过神来，这次却良久不应，裴疏则道，“阿晏，太傅今日添了新的课业，你先去做。”
裴清晏愣神，“师父加课，儿臣怎么不知道？”裴疏则厉声，“你去问他就知道了。”
裴清晏只好离开，却没去讲筵阁，独自跑到太医署必经之路的御苑东南角落悄悄藏身。
太医匆匆过去，而后柔仪殿去请他的两个黄门也回来了，驻足在此歇脚。其中一个不过十三四岁，疑惑道，“当真奇怪，娘娘这样年轻，又荣宠不衰，怎么精神差成这样？”
“你不知道吗，她之前是从不羡楼出来的。”“什么不羡楼？”
“呆子，就是十六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