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清凉山回去当晚,卫子嫣又病了。
起初爹娘关切地问及她与晏启正谈得如何,她只说晏启正考虑来提亲。爹娘高兴极了,兴冲冲地开始商量婚期。
卫子嫣看着他们,心中愈发难受,爹娘也被她骗得好苦……
或因郁结在心,吃完饭卫子嫣便觉得头晕眼花,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。大夫第一回诊断说脾胃受寒所致,然而吃了药第二日连东西都吃不下。
卫老爷换了个大夫,二诊又说肝气郁结、血行瘀滞,再开了理气解郁的药。
卫子嫣无精打采,在床上躺了两日,人已清瘦一圈。
两个丫鬟没发觉小姐醒了,在一旁小声嘀咕:“……大夫也瞧不出名堂,我觉得小姐这就是心病。”
“要我说,是晏大公子克的。”
“啊?”
“小姐每回见了他准没好事,不生病就受伤,没一回安宁。”
“好像真是……好好的,从山上回来又病了……”
“那是不是应该去玉琼观请位道长来做场法事?”
“别吓起哄了!小姐都病成这样,再知道晏大公子克她,不更难过……”
卫子嫣半阖着眼,听到这番对话简直苦笑不得。
不过倒是被她们提醒了,她和晏启正还有一个三日之约。
只是她现在这副模样,恐怕没法准时给晏启正答复了。
也好,一病解千愁。
稍后,卫子嫣让秋落去晏府送了信,安心抱病在家避风头。哪晓得晏启正得知她病了,立马赶了过来。
且又带着花篮。
卫子嫣哪敢相见?万一追着她要答复如何是好?于是推说病容难看,不想让他瞧见,但晏启正还是来到了跟前。
隔着床幔,他对自己温言细语:“你安心养病,等身子养好了再说其他。”
他还把她生病归咎到自己身上,说不应当让她坐在凉亭里吹风、受了寒。临走时表示有空会多来看看,还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。
“我记得你小时候爱吃果脯,下回带点过来。”
卫子嫣躺在纱幔后,心头五味杂陈。
小时候她就是只小馋猫。果脯并非什么稀罕物,只是偏偏当时只剩了一点。她全部抓在手里,被同样馋嘴的晏启珠瞧见,非要与她抢。
她不给,晏启珠又哭又闹,引来晏启正。做为大哥哥,他不问青红皂白,一开口就说她的不是,还要让她分一半给他妹妹。
她不是不能分,就是不高兴!凭什么都成了她的不是?
点滴成河,聚沙成塔。
小时候的许多小事,一桩桩、一件件,让晏启正对她由不喜欢、变成讨厌,及至无法忍受到想要解除婚约。
娘亲以为她会难过,其实她在暗自高兴,她也不想嫁。
但当爹爹说马上为她另订一门亲,她只好紧紧抓住晏启正这根浮木……
“晏大公子终于知道心疼小姐了。”探病的人前脚一走,秋落过来卷起床幔。
春来笑嘻嘻地将晏启正留下的花篮抱过来,放在床侧的斗橱上,好让她一眼望见。
卫子嫣望着美丽的花朵,怅然地叹了口气。
这晚她又做了一个同样的梦。
“丫头,”梦中,他亲昵地摸着她的头,“等我回来就去卫府找你。”
昭哥哥……
每回梦到此处,她看着他策马离去,未曾回头。
但今夜的梦里,渐渐远去的身影又折返回来。她惊喜地翘首以盼,然而走近了又发现,马背上的人已换了副面孔。
“忘了问了,”他语气温和地问她,“你想吃什么?下次带给你。”
……
不行!
卫子嫣猛然从床上坐起来,两只眼睛里全是不安。
不能再拖下去了!
“秋落——”
“春来——”
外头天还没亮,听到里间的召唤,两个丫鬟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。
“怎么了,小姐?”
“快、快给我梳洗更衣。”
春来不解:“小姐这是要出门?”
“对。”
“可小姐的病……”
“已经好了。”
“……”
秋落又问:“小姐要去哪儿?”
去……
卫子嫣秀眉微微一蹙。
“去道观做什么?”不多时,卫夫人闻讯赶来。
卫子嫣此刻已梳洗完毕,两个丫鬟正举着衣裳给她选。
去仙气飘飘的地方,当然不能艳俗,卫子嫣指了指素雅的淡绿色,尔后回答母亲的疑问。
“娘,”她带着卫夫人坐于榻上,“我去道观是仙人授意。”
卫夫人一脸茫然:“什么仙人?”
“昨夜我梦见一位道长,他怜我命苦,说可助我渡化,我哪里相信?”卫子嫣编得像模像样。
“我说他一派胡言,我从小命好,爹娘疼爱,事事顺遂。那位道长却言之凿凿,说我命数有变,须得速速改命,否则终日疾病缠身,不得善了。说着,用他那佛尘朝我面上挥过来——”
卫子嫣手也这么朝前一挥,骇得卫夫人紧跟着问:“怎么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