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春过去不久,太原府依旧是冰天雪地。
寒风中,陈绍在道路一侧,送别王禀。
这些日子相处下来,两人的关系说不上多好,但也不至于太坏。
虽然王禀总疑心陈绍心怀不轨,谋取河东,但是他毕竟是保住了云中。
若是陈绍没有出现,王禀不敢想象,女真西路军南下,对太原府的打击有多大。
此番定难军在云州击败了完颜宗翰,则更是让王禀对他们刮目相看。
看着即将离开的王禀,陈绍伸了伸手,董大虎给他满上一杯酒递了过来。
“正臣兄,此去路途遥远,一路多多保重。”
王禀虽然心情很复杂,但还是接过酒杯,一饮而尽。
“明远,这完颜宗翰就交给你了。”
陈绍呵呵一笑,“希望我们能一起击败女真鞑子的两路人马,保我中原子民,不受鞑虏荼毒。”陈绍觉得他们的局势其实也还不错,朝廷任用李纲,你别管李纲知不知兵,会不会打仗。
(历史上李孝忠、岳飞都说过李纲不知兵)
至少他的威望在那里摆着,可以提拔一大群主战派的官员将领。
如今最怕的就是朝廷突然去议和。
完颜宗望可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,张觉的事就是例子,宋廷若是战和不定,大敌当前还在内斗,那就危险了。
王禀见他没有一点喜色,眼神中透着一股子真诚,不禁有些自我怀疑起来。
难道自己真的误会他了。
陈绍从来没想着经略河东,只是一心抗击女真?
其实他确实误会了,但是并不是他想的那种误会。
在陈绍眼里,他的环庆军走不走,自己都已经吃定了河东..
别的不说,此时他们两个真的打起来,河东的豪绅们帮谁,还真不好说。
大宋的无能,从童贯伐辽时候,就暴露在天下人眼中了。
历史上,伐辽失败之后,女真人南侵,除了那几个忠臣义士之外,很多势力其实是选择了观望。尤其是赵构称帝之后,更是雨后春笋般,出现了一大批不怎么理会他的军头。
而河东这些人,处在宋辽边境,亲眼瞧见女真掀翻大辽。
而自己又挡住了不可一世的女真鞑子。
王禀摇了摇头,与陈绍叉手拜别,马背上又回头看了一眼,这才扬鞭而去。
冷冽的风,让他稍有清醒,心中不禁为自己刚才的想法而摇头。
此人惯会假装,自己怎么还是差点信了他.
当初童宣帅和谭府帅的例子还不够明显么。
他们两个,都曾经那么信任陈绍,可是陈绍呢.
如今满天下,还追着童宣帅不放,必须要朝廷致他于死地的,就只有陈绍了。
而且还说出了“再晚了怕他寿终正寝’一类的话,可谓是凉薄至极。
童宣帅再怎么不对,他总是你的知遇恩人,是他一手提拔的你吧!
王禀不再想陈绍的事,自己离开河东,将来恐怕也难再回来了。
他觉得陈绍最可怕的一点,是应州和云州激战正酣的时候,他都没有派灵武军参战。
他笃定了自己的人能赢,这是何等的自信。
此人不论人品如何,他的实力已经不容置疑了。
王禀想着自己这群人奔赴前线,还不知道能不能挡住完颜宗望,可是河东却又要落入狼子野心之人手里这天下的局势,看起来越来越难了。
他的心情,也跟着沉重起来。
送走了王禀之后,太原城,越发地显得楚楚可怜。
就像是一个千娇百媚的柔嫩小娘,而她身边,则是雄壮魁伟的灵武大汉。
落日熔金,暮云合璧。
张孝纯站在太原的城楼上,俯瞰远处的灵武军大营,一副吹角连营,八百里分麾下炙的大军景象。集结在此间的大军,战兵人数只有三万多,辅军却越来越多。从太原府往外,二百里距离之内,但有宽平可以扎营之处,都是屯驻了军马。
一辆辆驮马车、骆驼队,将物资源源不断地运送进云内诸州。
张孝纯心中一片绝望,看得越清楚,就越觉得前途暗淡。
此刻正是黄昏之际,灵武军大营中炊烟四起,还有大群大群战马被辅兵们牵着,带到岚水边上去饮马消汗洗刷。
西北军的战马确实多,不管是这里的灵武军团,还是云内诸州的银夏兵马,几乎都有马。
他们拥有不弱于草原游牧异族的机动能力,可以转进如风,迅速地奔袭。
听说打下大同城池的那群骑兵,平日里还有专门的人骑着驮马,给他们看管盔甲。
奔袭时候快马轻裘,临敌之前,再披上重甲,就这么一路杀到了大同府。
王禀走了,带走了几乎所有的兵马,只剩下太原本身的厢军。
张孝纯知道,自己今后要仰仗陈绍的鼻息了。
好在他的心思,好像一直也没有落在太原上。
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河东转运使一一李邺,说道:“他们这粮食转运、军需供应,可比你称职多了。”李邺叹了口气,没有说话,人家的驮马比整个太原都多了百倍千倍,这如何能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