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世上报复人的手段,有很多种。”柳无恙搂着妻子冰冷的尸身,喃喃道:
“而这其中,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,要比加诸在肉身上的痛苦要难熬得多……”
此言一出,不仅虞寒仪目光一冷,连虞羡鱼也身子一僵。
只是……二哥的心爱之人怎会是她?
莫非柳先生弄错了人?
“我知公子此番孤身前来,是要杀我。”柳无恙继续道。
少年审视着柳无恙,眸光如琉璃般净透,没有一丝情绪。
诚然如柳无恙所说,悄无声息地除掉他,是最简便的办法。
可他的目光却落在柳无恙身后那微微发抖的娇小身影上——
妹妹已经听了许久,若让柳无恙的血溅到她,定会吓坏这个胆小的丫头。
“公子难道没发现,踏入这间屋子后发生的变化?”柳无恙趁机道,“公子可还记得,‘逍遥'——桃源渡那批孩子体内,都被种下了这一味无药可解的剧毒。它能潜伏人体十年之久,发作之时,人会渐渐病弱,丧失生气。病愈久,‘肌肤透如冻玉,吐气带花香’,最终狂性大发,满手血腥,面目全非地死去。”
虞羡鱼一怔,总感觉描述似曾相识——
话本!
在那个荒唐的话本里,提到过这种名为“逍遥”的剧毒!
而逍遥最可怕的特性,并不只是对人体的残害,更可怕的是,中毒者死后,尸身必须用烈火焚烧。
因为身中“逍遥”而死的人,其尸体无论水葬、土埋都会引发一场空前绝后的大瘟疫!
“骨髓枯”
虞羡鱼的脑海中,不由自主闪出这三个大字。
这味前朝禁药,正是“逍遥”的原料,光听名字就知道,这东西所含毒性该是何等蚀骨恐怖。
一时间,她头皮发麻,手指不自觉地攥紧,细瘦的骨节几乎要刺破皮肤,看起来很是森白。
至于柳无恙话中提到的“桃源渡那批孩子”,更令她感到困惑不安。
这“逍遥”之毒竟与她的童年有关?
桃源渡又是何处?
为何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?
她正欲细听,一道凌厉剑风骤然袭来。
脸上的盖头被这股强大的剑气掀起,如落叶般飘然坠地。
不防少年突然出手,柳无恙狼狈躲闪。
他腿上鲜血淋漓,行动极为不便,衣衫瞬间被少年的剑刺破几个大洞。
“我不求公子偿命,只求公子能将当年真相公诸于世,并收殓那些尸骨,送回故乡——这也是莺娘的遗愿!”柳无恙厉声道。
可少年剑势不减,雪亮剑尖,竟直逼柳无恙的咽喉!
就在千钧一发之际。
“二哥!”
一个柔软的身子猛地扑来。
少年握剑的手被她撞偏了半寸,只削断柳无恙一缕青丝,锋利的剑尖,钉在他身后的床榻上。
“停下!二哥!”
虞羡鱼拽过少年的手,在他掌心,一笔一划地写。
“不要杀人。”
“……”须臾,少年低哑的声音响起,“没有人能知道那些过去,妹妹。”
二哥的声音压抑得陌生,虞羡鱼抬头,看到少年神色阴冷,眉眼黑压压的,完全像是变了个人。
她心头一跳,抓着他衣袖的手微松。
“三小姐,”
柳无恙摇摇晃晃站起身,苍白着脸,惨笑,“某活不成啦。即便今日令兄不寻来,柳某也会自行了断。”
虞羡鱼猛地回头:“为什么?”
“我的妻子是世上最爱我,也是我在世上最心爱之人。三小姐可知,她最后对我说的话,是什么?”
柳无恙一字一句,苍凉地说:
“她说:'若有来生,我与你,不做夫妻做兄妹,你教我读书写字、调香弹琴。然后各自嫁娶,永不相干。可好?’我想……她是怨我的。所以才不愿与我相见了罢。”
柳无恙望向虚空,微笑:
“我要到九泉之下告诉她,是我没保护好她,是我太过无能,对她不起。”
“不是的!尊夫人是想让先生好好活下去,才会那样说的啊!”虞羡鱼激动道:
“她说的那句话绝非怨恨,更不是要跟先生划清界限,先生……您想想她临终时的神色,定是万分不舍、眷恋的!”
柳无恙怔立良久,忽然一笑:
“谢三小姐。”
虞羡鱼松了口气,却感到身旁少年脚步一动,忙拉住对方:
“二哥,我没事!我没事的。柳先生没伤害我。”
她捋起衣袖展示光洁的手臂:
“还有什么逍遥,肯定是假的,我一点感觉都没有!”
胡编乱造的东西怎么能信!
可虞寒仪的目光依旧沉郁。
“我就是睡了一……”
话未说完,虞羡鱼眼前一黑,身子软软地向前栽去,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。
“逍遥无解。”
少年搂紧妹妹,目光一寸一寸暗了下去,漆黑如渊:
“但……有一个办法,可以暂时压制它的毒性。哥哥不会让你有事。”
少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