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章第41章
登基大典在乱军得到控制后如期举行,大齐素来以仁政闻名,因此前朝的不少官员都保住了自己的乌纱,纷纷赞美陈氏君王的仁德,要为他殚精竭虑肝脑涂地。
皇宫正殿前,钟鼓长鸣不绝。殿前文武百官分列两侧,尽数低首恭候。陈玄烁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,着冕服自金阶缓缓而上。直至最高处,他转身回望这失而复得的皇城,肩头重担却没有卸下,反而化作一座座具象的城池,将他牢牢按在了帝王的辉煌宝座。对一个没有"虎狼之心"的帝王来说,执政是漫长的燃烧。烧尽每一分价值,直到他呕心沥血的政治生涯落下帷幕。当他真真切切的走到这一步,走到九龙石阶之巅,他发觉在这“自我毁灭”过程里,他害怕孤身一人…
父皇,母后。
儿臣做到了,可是儿臣做错了。
“恭迎圣上登基一一”
殿外礼官高声宣读诏书,字字铿锵,内监高声唱礼,三呼“万岁”,群臣山呼海应震彻云霄。
玉牒由礼部侍郎捧至案前,册文以金粉镌写,宣告新朝肇始,天命在身,向天下昭告权柄归位,大齐东复西兴。
听见皇城钟鼓声的一刻,日光正破云而出,落在希音窗寮,照亮四四方方一隅,叫她无处遁逃的面对这场天意昭彰的大典。“殿下…"玉真担心地在她身侧蹲下身来,握住她的手,“别听了,我们别听了。”
“这哪是捂住耳朵就听不到的?"希音笑笑,“就别叫我殿下了,难道我是陈姓的公主,是他的女儿吗?就叫我希音把,我是个寻常庶人,你直呼我的名字就好了。”
“奴婢…奴婢不敢………
“有什么不敢的?”
“不敢…”
玉真当然不敢,这声殿下称的未必是长乐公主,也可能是正宫皇后,要是让当朝新帝知道她将公主当成庶人,还不拷问她的居心?她眼下夹缝中求生,其实私下里没少给驸马的人送过消息,因为她深知公主有多喜爱驸马,从而还有些不相信她会真的离开晏京,总觉得要不了多久她会消气。
毕竟驸马已十分仁慈了,为公主这个不杀那个不杀,唯一一条人命还是曜帝自戕,且不说曜帝屠戮了驸马全族,就算没有那些血海深仇,公主和先皇两年的父女感情,又真能推翻她和驸马十年的相依为命吗?“公主,您为何如此坚定要去雍阳?"玉真替她不值,“驸马心中有您,将来必然力排众议册封您做皇后,您一走,不就将这位置拱手让人?您本就是皇命,这皇后之位就该您坐。”
希音皱皱眉,“是他叫你这么说的?”
“奴婢是自己想不明白。”
“你当然不明白,你只看到我回京不过两年,和家人都不算最亲热熟悉,便觉得我不论如何都更向着他。”
难道不是吗?玉真眨眨眼。
希音却道:“那你可曾想过,整整十年,我全然不知从何时起是骗局,十年里我只有他,我只信他,可他却视我为他仇家的一份子,他若在我下山前便告知真相,那我说什么也不会离开嶂源。”
“公主……
“所以你说,这力排众议的皇后我当了有什么意思?我要的不是权力,我要管他后宫的权力有什么用?”
玉真明白了,“公主…反正您去哪我就去哪,您去雍阳可一定要带上我。“那是自然。"希音抱着猫起身,“我能带走的不多,这屋里就占两个,你和玳瑁我都要带走,还有韩知平,有你们三个,叫我去哪都行。”希音夜里睡不好,又一直有午睡的习惯,晌午便小憩了一会儿,醒来却见玉真浑身不自在地守在她床边,万分焦急似的。希音抬手掀起帷幔,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玉真见她总算醒了,连忙说道,“公主,一个时辰前宫里派人来接您,我说您还睡着,那内侍便说当今圣上有旨,他们不能擅自回去,您若不得空或是在休息,就等着您,等您愿意见他。”
希音摇头,“叫他先让我见过我皇长兄,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再说吧。”“是…
如此那内侍竞当真在她公主府的前堂候了一夜,还是清晨露重,他带来的一行人里陆续有人支持不住,这才不得不铩羽而归。如今乾元殿已更名回中极殿,一行人清早来在殿外,静候传召。这些内侍多是前朝遗宦,因身分特殊,皆为刚从内侍监擢拔上来之人,层层甄选,严防混入心怀叵测之徒。
入殿低垂着头,“陛下,奴才失职,没能将长乐公主请来,公主说,她想见见她的兄弟姐妹。”
领头的内侍名叫泉盛,早前跟着的师傅与孙兆部身边权宦不对付,还因此丢了性命,这个孩子身份干净,天资高,顺理成章被提拔成了皇帝身边的内侍。陈玄烁自桌案前抬起头,这在他意料之中,“下去吧。”他几乎一夜未眠,这节点事务繁多,奏章批不完似的堆成山高,都是那些吓破胆的官宦相互检举,试图将自己摘个干净,不受牵连。这些东西他根本懒得看,但又不得不看,政治是人,他必须了解那些盘根错节的人际网络。
昨夜睡了不到两个时辰,早朝后便又生了根似的坐在这张御案前。天下初定,眼下正是用人之际,陇西王那老兵痞变着法想往朝中塞人,可是他的那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