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于他来时那套侍应生制服,还有脚上的鞋子,早在踏入病房的那一刻就被人收走。
病房里过分宁静,反衬得门外走廊里的动静格外清晰。一个男人边踱步,边不耐烦地讲电话:“不小心怀上的孩子,早点打掉就完事,顺便把标记也洗了。营养费和误工费,我会一次性转账。”一位年长的女士正在柔声安抚身边的人:“孩子没了不要紧,你还年轻,以后有的是机会。”
诸如此类对话,过去一刻钟里,简星沉听见不下六七次。其间,还穿插着医护人员匆匆奔走的脚步声,病床被推走时轮子碾过地板的牯辘声,以及隔壁病房里的小声啜泣……这一切,都只让他愈发窒息。
他本能地想逃。
可陆怀峰就守在门外。
上一次,他侥幸趁乱逃离了巡游现场。
这一次,运气之神不会再眷顾他。
挂钟的指针滴答前行,他在这里又等了一刻钟。可江意衡依然没有出现。
等待煎熬异常,简星沉几乎坐不住。
他刚要赤足下床时,门外却传来两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,还有一声叹息。“殿下,我可是三令五申,您要是再不遵照我的医嘱休养,擅自跑动…”“那又怎样?”
江意衡毫不在意,“难不成,你想让整个近卫队把我锁在病房里?”“哎我真是……
青年医生无奈跺脚,“陆队长,您怎么不劝劝殿下。”“他已经知道了。”
江意衡似乎笑了一声,“何况,他只听我的话。”话音刚落,门被推开。
江意衡率先踏入病房,许知连紧随其后。
简星沉正坐在抬高的病床边,两手握拳,陷在云朵般的被褥里。淡黄色诊疗衣遮不住他瘦削的身体,那双笔直纤细的小腿垂落床沿,冷白的脚背上还能看见斑驳淤青。
江意衡微微屏息。
她挪开视线,只对身后的青年男医生笑道:“人在这儿了。”许知连扶了扶眼镜,翻开一份病历。
他一边逐行查看,一边走到病床前,公事公办地问:“你就是简先生吧?这两天还会腰痛吗?出血和抽筋有改善吗?晚上能正常入睡吗?”简星沉茫然抬起头。
这些症状,他明明只对李又珍说过。
许知连见他愣怔,翻病历的手却没停过:“别这么大惊小怪。你这几天养伤用的药,都是李又珍护士托关系找我开的。”少年脸上的神情凝滞了片刻,目光几乎艰难地转向江意衡。所以,他连最后这一点港湾,也不再属于自己了吗?许知连轻咳一声,从脖子上取下听诊器,听过简星沉的心心音。又取出便携检诊灯,照过他的瞳孔。
“状态看起来还不错。"许知连提着笔,在病历上飞快记录,正打算补全表格信息时,却微微一顿。
他偏过头,刻意压低语气:“殿下,我还没问,他是您的什么人?”“犯人。"江意衡的语气毫无波澜。
“犯人?“许知连手一抖,笔尖差点戳穿纸页。他笑得尴尬:“您之前可没说过,他犯了什么事啊。”江意衡的视线重新落回简星沉脸上,平静打量着他听到那两个字的反应:“他从我这里偷了东西,怎么不算犯人?”少年低着头,没有出声,视线钉在自己的膝盖上,双手紧紧攥住被褥。他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。
明明穿着诊疗衣,他却觉得自己的一切,都被看穿了。好像一只被剥去外皮的柚子,只要她的目光轻轻一拨,就会四分五裂。许知连嘴角抽了抽。
他打了个哈哈,抬笔敲在病历上:“殿下要是不说,我还以为,他是您的小情人呢。”
“许医生,你开什么帝国玩笑。”
江意衡不紧不慢上前两步,伸手捏住少年的下巴。他的额头挂满细汗,睫毛却沾着泪花,像淋了雨的蝴蝶般轻轻颤动。她一顿,指尖转而在他的颊上施加力道:“不过是一条看着乖巧的狗罢了。”
许知连好不容易绷住的表情近乎扭曲。
他握拳掩口,勉强镇定:“那殿下今日带他来,是为了?”“你是医生,你比我清楚。”
江意衡抱起双臂,冷眼看他,“你平常在这里做什么,总不用我提醒吧?”许知连面色微沉地缓缓点头。
他的视线扫过少年身上露出的瘀痕,犹豫着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既然这样,我会尽快安排。”
病房里蓦地安静下来。
简星沉的呼吸声愈发清晰。
走廊里的那些只言片语,那些关于“打掉”“洗标记”一次性转账”的字眼,好像一记又一记迟到的闷锤,重重砸进他的脑海。寒意沿着脊背一路爬上后颈,蔓延全身。
少年像只应激的小兽,猛地甩开许知连关切的动作。他赤足跳下床,躲进角落,双臂交叠,死死护在腹部。“不要!”
抬起脸时,泪水早已模糊他的眼眶,“就算是我犯了错,凭什么要惩罚它!”
少年睁着泛红的泪眼,背靠墙角,防御姿态固执得惊人。“Omega在孕期激素水平波动,防御心理增强,也是正常反应。”许知连倒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保持冷静。
他小心心靠近,语气尽量温和:“你别担心,都是常规手续,不会疼的。既然殿下亲自开口,一切都会帮你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