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察觉大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,江怀川也有些瑟缩着往回跑,回到了江牧野和温知许身边。
“阿野啊,"景佑帝沉默过后,淡淡开口,“天色不早了,我看小孩也有些玩累了,你们不如先回去吧,我这儿有阿尧陪着就行。”江牧野闻言也没有迟疑,很快拉着温知许,同景佑帝告辞。“那我们就先回去了。”
景佑帝最后还是扭过头来笑着同江怀川和乐清道了别。回去的路上,温知许终于忍不住发问,“怎么突然来这儿了?”江牧野一手一个把俩小孩抱上前一辆马车,嘱咐半夏把小主子照看好,便拉着温知许上了后一辆。
上了车后,这才同温知许解释道:“我进宫同皇上汇报完事情,恰巧他今日有兴致就想让我陪着出门来散散心,又在途中偶遇了太子爷,便一道出来了。温知许整个松下劲来,倚在扶手上,“把我吓了一跳。”“刚刚那些人是太子殿下那头的?"江牧野没听到梁公公的话,但结合温知许的反应,大致也猜到了。
温知许无奈点点头,“谁曾想这么凑巧都能撞上,你说,皇上会觉得我们是故意的吗?”
她实在有些担心。
江牧野摇摇头,“今日是皇上自己起兴,再者,我同太子殿下之间也并没有什么隔阂。”
“可军营之事?”
江牧野神色暗了暗,想到今日进宫的缘由一--一他前两日多往府上跑了几趟的功夫,再回营里,竞得知好几个世家子弟都从北境军的名单上被挪出了…
江牧野博然大怒,“谁下的令?谁允许的?!”留守军营的空茗说:“回统帅,是周故周将军下的命令。”江牧野愕然不已,“周故?”
而当他前去找周故要说法,那厮居然还敢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,同他承认,“是我做的。”
“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?!"江牧野既震惊也不解。“是你太死脑筋了,阿野!那是太子殿下的人啊,也是太子殿下派人特特来求的情,不过是几个名额罢了,何不顺手推舟,送他一个人情呢?"周故也不解。
江牧野静静看着他,摇了摇头,眸底是掩藏不住的失望。“周故你,你对待这件事的态度,就是这样而已?”“我知道你想做什么,可是阿野,这世上从来就没有非黑即白的事,你要允许有中间地带,你也要给别人留活路,留退路。"周故也试图劝说他。江牧野低着脑袋不言不语,过了一会儿他重新直起身子,声线也恢复了往常的平静。
“把名单重新换回来,也把那几个人给我叫回来。"他直截了当。周故紧紧皱着眉,“阿野!你不要这么一根筋,容易得罪人!”江牧野第一次以这样冷淡迫人的视线望着他,好像他们并不是那么多年来同生共死的战友、兄弟。
他什么都没多说,“我记得,我才是北境军的统帅。”周故噎了一下,顿时无言。
“周故,听命行事,如果你对我有意见,也可以向上申请,撤离北境军。”“你同他们不一样,你在那儿奋战多年,你有选择离开的权利。”说着,江牧野同他擦身而过。
周故站在原地怔愣了许久,恍然察觉:这好像是他同江牧野第一次,发生这样的争执。
他低头惨笑一声。
那厮当是对他失望了吧?
江牧野一路急行,胸口的那团火却越烧越旺,越烧越烫,任他怎么发泄都缓解不了一二。
于是最后,他索性直接翻身上马,一路狂飙就往宫里去了。站在景佑帝跟前,望着他关切疑虑的目光,江牧野沉沉吐出一口浊气,这才稍微感觉冷静下来一点。
“皇上,臣有一事,求您解惑。”
“你说。”
江牧野直接呈上两份名单,一份曾在最初就呈到景佑帝跟前过目,另一份,是他刚刚根据所有来求情的皇子、公爵们的需求,做完删减的名单。“臣愧对皇上信任,在军队换血名单一事上,实在拿不准主意。”景佑帝仔细看过那份删减后的名单,又抬头看向江牧野。介于少年和青年人之间的年轻人,身形长挑,骨骼匀称有力,像是一把尚未出鞘的宝剑,光芒内敛,却掩盖不住。
他的眼中,是真切的困惑与挫败。
像是一头被现实困住的野兽。
景佑帝了然,“都来找你求情了?”
江牧野垂眸,老实讲,他预料到这些人不愿加入北境军,这些人的家人会想方设法来求情,托关系。
但他还是没想到,京中的阵营派系之分,已经演变到如此地步。太子,二皇子各自为阵,都聚集了一批以他们为首的官员世家。为了维护自己阵营的利益,为了更好地收拢人心,这点所谓的家国大义……不,或许也只是他一个人自以为是的家国大义并不重要。边关,总有人会去守,譬如江家,譬如那成千上万的将士。如果不是他们的人去,只要不是他们的人去受这个苦,那或许更…江牧野困顿又无奈的眼神深深戳中的景佑帝的心。江家牺牲了自己的利益,为了家国安宁率先拿自己开刀,刀是砍在他身上的,他却还要在这里被京中这趟浑水左右为难到这样的境地!是他这个当皇帝的太仁慈!还是那帮子人……实在,太肆无忌惮,令人心寒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