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里阳台总摆放着晚上捡来用来卖的瓶瓶罐罐还有纸壳子,爸妈是厂里最普通的工人。
可为了送他这个成绩吊车尾的儿子上大学,他们翻箱倒柜,硬是把攒下的养老钱都掏了出来。
他想不通,凭什么想过好日子,就得先弄到钱?凭什么?
他盯着手腕上新划的伤口,又恨又委屈。
画画时那股无名火会突然蹿上来,他抓起刚画好的纸,几下撕得粉碎。
碎纸片落在地上,他又蹲下去,抱着画板呜呜哭起来,哭够了,再不知疲倦一点一点把碎纸片捡起,用胶带笨拙地粘回去,交给老师。
妈发现他手腕上那些痕迹,什么也没问,默默去学校办了休学。
爸回来知道,张口想骂,话到嘴边却只化成一声沉重的叹息。
爸的眼经过炙烤总会发黄并布满红血丝,搓着粗糙又扎了铁屑的手,弯着一时直不起的腰说:“家里…是真拿不出更多了。可人…人不能垮,身体顶要紧。”
爸那会儿眼里的懊丧,妈脸上藏不住的难过,林宇现在闭上眼还能看见。
休学在家,他浑浑噩噩躺了半年,视力也随之下降了不少。
后半年,他把自己关在屋里,偷偷捡起书本。
心里的伤疤碰不得,他不敢出门见人,就缩在电脑前,上网接画画单子挣钱。
最多那个月,他数了数账户,居然进了一万多块。
爸妈下班回来,他小心翼翼把手机递过去。
他们盯着屏幕上的数字,愣了好一会儿,嘴角一点点咧开,露出了林宇记事以来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。
《杀我》那本书是他买过的唯一一本实体小说,也是那段关在屋里接单的日子翻烂的。
他看着书里那个挣-扎着往前爬的男孩,总觉得像在照镜子。
手腕上,新伤口没再添,旧的痂慢慢掉了。
后来他好歹考上了大学,学了艺术。
听说《杀我》出了漫画,画得跟他心里想的一模一样,他省吃俭用,把能买的周边都抱回了宿舍。
大学几年,那些漫画格子成了他的救命稻草,盯着看,心口那股憋闷才能压下去点,至少不再手抖心慌。
夜晚不会躺在床上因为焦虑心痛而辗转反侧。
他混进了漫画社,后来居然还当上了社长,跟人说话也能带点笑了。
只是偶尔放假回家,半夜还是会缩在自己那间小屋里,蒙着被子掉几滴眼泪。
他觉得这样挂着笑活着,总比被人当怪物盯着强。
如今当牛做马是累,可至少挣的钱能让爸妈喘口气,够给他们养老了。
只是爸妈犟,说闲不住,不肯提前退休下来。
这么想着,前头的日子好像也透出点亮光。
工作后他才知道,《杀我》小说的作者是华曼音的母亲。
而华曼音,一笔一划,把她妈妈的故事画到了纸上。
林宇心里清楚,华曼音母女都是救赎,是漂泊大海无边浓雾里的灯塔,照亮他那刻腐烂破碎的心,将它拼凑、再聚集。
华曼音听到林宇所说,有些羞愤。
小龙虾过敏是胡说的,那都是陆梵生做的好事。
她轻轻摇了摇头,婉拒了林宇递来的礼盒:“林宇,心意我领了,但这礼物我不能收,这次,算是我欠你人情了。”
说完,华曼音顿了顿,又接着说道:“林宇,到时候我找个时间请你吃顿饭,好好感谢你这次的帮忙。今天时间不早了,我得先走了。”
林宇看着华曼音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他点了点头:“好,那我就等您忙完这阵儿,很抱歉今天又来打扰您,我最近不会再出现了。华老师,路上注意安全。”
说罢,他挥了挥手,目送华曼音的背影渐渐远去,低头看向手中甜品,转身离去。
在回家的路上,华曼音又感觉到自己被跟踪了。
她总觉得背后有个影子如影随形,哪怕在地铁上,也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窥视感,但每次回头,却什么都没有。
一般这种情况,就是被某个东西跟踪了。
华曼音心中还是感觉有点瘆,好在她网购的辣椒水和电击器到了。
她赶紧取了快递回家,将这些东西都放进了包里。
回到家,华曼音累得瘫倒在沙发上,稍作休息后,起身给自己做了顿饭。
草草吃完,她才想起来,陆梵生今天一天都没出现,她自然走进卧室,什么也没看到。
他不在家。
不知道为什么,华曼音心里有些空落落地。
她窝在被窝里,点开漫画的评论区,先前闹事的人,都对她道了歉,喜欢她的人,也一直在维护她。
有人站在她身后,就足够了。
华曼音嘴角不自觉上扬,露出浅浅笑意,倦意袭来,也深深睡去。
睡梦中,房间的角落里,一道漆黑的身影悄然伫立。
陆梵生站在华曼音床头,半透明的手指悬停。
他另一只手上热搜事件的证据,张言心与营销号的交易记录,主管收受竞对公司贿赂的流水单。
如果不是重要的文件,他肯定想要在上面写满“去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