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她不是他。
端元宫里,纪无难伏案批折子,余光瞥见叶符临抱着什么东西进来,等了半晌却没听见动静。
他停下朱笔,冷声道:“磨磨蹭蹭的,又有何事?”叶符临噗通一声跪下,将匣子举过头顶:“陛下…”纪无难瞧见那匣子,突然福至心灵:“她送来的?”“哎…叶符临声如蚊呐,将宁淼的话转述,根本不敢抬头看皇上的表情。纪无难听后,沉寂片刻,忽而笑了。
叶符临最了解皇上,知道皇上这是真动怒了,忙伏下身子磕头:“皇上,宁美人言语无状,胆大妄为,实乃大不敬之罪!”纪无难何尝不了解他?
身子向后一仰,靠在宽阔的椅背上,略有些慵懒的姿态。“你在为她说话?”
叶符临额头冒出汗水:“奴才不敢。”
“叶、符、临。”纪无难慢慢唤着他的名字,声音近乎冷漠。“叶小能是你的徒弟,你什么心思真当朕不知情?”“你在把她当谁?你以为你是在护着他吗?”叶符临连着磕了几个头:“奴才知错!奴才知错!”他终于抬起头,已是满脸泪水:“陛下,可是奴才看着那张脸,实在无法视而不见,如果阿渺还活着,阿渺还活着…“也是宁美人这样的年纪了。“她不是阿渺!"纪无难突然发难将桌上的砚台拂到地上,眼中是难以言喻的痛苦。
他是多么冷静理智的人,已然察觉到那天晚上听见宁淼晕倒在水中时的心慌有多不对劲。
此时对叶符临的警告,也是在提醒自己。宁淼只是宁淼,不可能是阿渺性子也不像阿渺。如果因为两人有着相似的脸就对宁淼有所不同,那是对阿渺的不尊重。
“可是,万一阿渺是宁美人的孪生兄弟呢,那他们两个就有亲缘叶符临天真的提出一种可能。
纪无难无情戳穿他的幻想:“你是说,宁正松让自己的孙子流落在外,还进宫当了太监?”
叶符临:“…“这种事发生的几率比他生了个儿子还低。纪无难按着眉心:“够了。朕知道,阿渺对你不错,你惦记与他的兄弟之情。可宁美人是女子,不要再把他们混淆了。”这话何尝不是在和自己说?
那些还未清晰便被迫熄灭的微妙情愫,是纪无难多年来藏于心底的隐秘,随着时间的流逝,那些无法示人的心思也逐渐融合成对那人的怀念。只是未料到有朝一日,那相似的眉眼会再度出现,就像是同一个人的少时与长大,处处相似又处处不相似。他多希望是故人复生,但玲珑的曲线明晃晃的表明着,她不是他。
他怎么能把她当做他呢?
他不能,谁都不能。
大
端元宫没有再派人来。
皇上像是对宁淼失去了兴致,再没传召过她。反而是张嫔、常美人偶尔前去伴驾。
就连卢仪人和杨仪人,也被分别召去过伺候膳食。不过妃嫔之中,最得意的还属如妃,只有她,两次传召都是侍寝。宁美人的出现像是昙花一现,不过半个月功夫,宫中的形势就变了,谁不说一句帝心难测。
一时间,玉明轩门可罗雀。
但眼下,众人也无暇嘲笑宁淼。
敏丰长公主回宫了!
这日,公主銮驾自城门驶入,一路红毯铺地禁军相随,仪仗队伍浩浩荡荡,百姓们纷纷前往,可谓万民空巷。
公主仪仗自青雀门进入宫中,直接到达荣安宫门外。此时,德妃已率领妃嫔们坐在殿内等候。
宁淼神色恹恹,半靠在椅中。
常美人看见她这副姿态,有心讥讽,但想到太后娘娘对今日的重视,到底不敢造次。
宁淼自然不是为皇上伤心。为了安太后的心,她把戏做全,换来皇帝的冷遇她完全能接受,说实话,皇帝没有斥责,已经出乎她意料了。她这会儿心情不佳,是因为敏丰长公主。
也不知为何,想到马上要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公主殿下,她莫名很排斥。明明她从未见过敏丰,更不谈有过什么过节。思虑间,鼓乐声已到门外。
德妃如妃一马当先,带着众人出门迎接。
张嫔、景婕妤等人背脊绷直,紧张之意明显。真奇怪,宁淼觉得有些荒唐一-哪怕长公主地位尊荣,可德妃如妃品级也不低,而且敏丰是皇上的妹妹,她们这些后妃勉强算半个嫂子,德妃如妃却这般重视敏丰。
但很快宁淼就知道了原因。
公主銮驾停在荣安宫外,最先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只鞋。金线绣缠枝莲的锦缎绣鞋,稳稳塌在太监的背上,如同踩着最寻常的踏脚石。大红色的裙裾如流霞,剪裁合适的衣衫裹着曼妙身姿。一柄泥金团扇半掩玉容,只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下巴。纤指微动,团扇轻摇,终于缓缓移开。黛眉斜飞入鬓,琼鼻挺拔秀气,朱唇饱满,唇角的弧度带着一丝残忍的天真。敏丰的眼生得极美,只是瞳孔如寒潭,眸光漫不经心扫过下方垂手屏息的宫人们,仿佛没有任何温度,只有居高临下的审视以及毫不掩饰的轻蔑。
然后,她视若无睹般越过众人,径直进入正殿。德妃早有所料神色如常,如妃则笑容一滞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张嫔与景婕妤对视,两人眼中都是无奈与担忧。唯有宁淼等几个不熟悉敏丰作风的新妃,茫然无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