视着他,他不发一言,即使我不耐烦地把饵食全都砸在他的身上。
“滚。"我说。
他依旧伫立在原地,但嘴唇微动,似乎想说些什么,我对他的话不感兴趣,也不想听他说话,他应该是看出来了我的意思,但没有动作。“他的事……”
真罕见,我竞然能从这样一个男人的口中听到些微的歉意,让他认错绝对是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了。
“……我很抱歉。"他低声说道。
我几乎是用尽全部力气控制住了没有当场在他面前哭泣,我早就不想再哭了。
“你杀了他。”我冷冷道。
隐山首秀沉默。
“滚。"我再次说道。
他一动不动,我忽然用力地推了他一把,男人的身体稳在原地,我当然推不动他,但他还是后退了几步,他看着我,说道:“你的父亲……曾放过我一命。”
“那又怎样?"我不觉得这其中有何关联。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嘶哑,在我听来难听至极。“……我会还你一命。”
“不需要。”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。
我不知道他为何要跟在我身边,小七已经死了,这世间再没有那样一个少年全心全意地追随我了,我不该让他留在我身边的,是我害死了他。人皇告诉我这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刺客,有他在我身边世间少有人能伤害到我,但我仍不喜欢他,曾经我的身边也有一个刺客,但后来他死了。我不关心他的长相、名字甚至是动机,我也对杀人不感兴趣,即使他告诉我他可以帮我杀了李折光。
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呢,如果真要论复仇那我要杀的人多了去了,首先要杀的应该是那位魔主,他欺骗我又蓄意接近我,他有许多化身,我有时分不清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。
他用许多面孔来接近过我,当年的我尚不知晓这是条毒蛇,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,我曾在他的地盘待过一段时间,魔门多性情古怪之辈,他把我掳来却又不管我。
我见过那几位"绝”,他们不知从哪里知道我的身份,一旦魔主不在就跑过来看我,他们问我觉得魔主怎么样,又问我那位天下第一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样厉害,我莫名其妙,但那时身为“阶下囚"我还是有些自觉的。我本以为自己会遭受折磨,但出乎意料的是没有,魔门之人虽残暴不通人性却对我颇为克制,我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等来父亲救我。直到我等来了他的死讯。
那天我破天荒地见到了“绑架”我的魔主,他一袭青衣,唇边含笑,我警惕地望着他,他问我在魔门待得如何,我紧抿着唇不说话,他却不知为何神情看上去颇为哀婉,他对我说,你可以回家了。
来接我的不是父亲,是我的师兄,他从魔主的手中接过我,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,我在他背后张望,问,师兄,父亲去哪里了?师兄牵着我的手,说,羲微,与我回去准备婚礼吧。他将我嫁给了李折光,自那之后我就被困在了他们二人身边。无常尊是对姐弟,血衣绝告诉我这两个是“人魔之子”,血统两边都不受待见,他们两个总是疯疯癫癫的,阳奉阴违,对魔主的命令时而积极时而敷衍,我觉得即使是魔主有时也猜不透这两人的想法。他们偷偷跑来见我,嘻嘻哈哈地让我猜猜他们是谁,我跟他们说再不走就走不了了。
无常尊合声道,羲夫人,你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?我一下子看向他们,但我只能看到两副面具,哭脸面具是无悲尊,笑脸面具是无喜尊,两张面具贴在我的两边,气息暧昧又迷离,两副截然相反的语气。无悲尊道,夫人,不久前我们主上约战他,他将战场定在了百越。无喜尊道,夫人,我们偷听到了主上对他说的话,你想听吗?无常尊凑到我的耳边绘声绘色地模仿道:
“扶光殿下。”
他们又疯疯癫癫地笑了起来。
一一夫人,你知道我们主上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约战他吗?一一哈哈哈,当然是因为那个时候他最虚弱了。一一他怎么不拒绝呢?
一一因为他女儿在我们手里啊!
无悲尊道:“扶光殿下,这些年何苦呢?”无喜尊道:………天烛君。”
无悲尊道:“您杀了这么多人,稳坐天下第一的宝座,难道不会心有不安吗?”
无喜尊道:………与你无关。”
无常尊在我耳边低声诱哄道:“羲夫人,您要记住,是您的枕边人联合您的师兄还有我们主上一同谋害的您父亲,他们都是您的仇人。”“一一而您,在与您的杀父仇人同床共枕。”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,湖心凉亭周边漆黑一片,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一层狐裘。
我环顾四周,没有发现人影。
我疲倦地揉了揉眉心,从凉椅上起身往寝殿走,我看不到他的身影,但我知道他肯定在这附近。
忽然一阵晕眩感传来,我脚步踉跄了会险些摔在地上,有人扶住了我,我抬头,那是张我熟悉无比的容颜,这是个相貌美丽的青年,彩衣华饰,长发披肩,眼角带着些红影,唇红齿白,依稀能看见些当年的影子。“羲微。"他低柔地唤道。
一道黑影迅猛地扑向他,他侧身躲过,我被他护在了身后,隐山首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