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亭峥面无表情:“车马匠跑一趟多收二两银,犯得着吗?起开。”
楚睢这才看见她背后的包裹里背着几条木件,赵亭峥快步如风,余光分明看见了楚睢,视而不见地钻到了车底下。
半个时辰后,她从马车下钻了出来,拍了拍身上浮尘道:“赶紧吃饭,吃完继续赶路。”
一路无话,直到一行人抵达汉阳城内,楚睢一路对着赵亭峥的冷脸,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局促,而张了张嘴,却又不知说什么好。
他好像说什么,殿下都会生气。
说到底,血蛊始终是横在两人中间的阻隔。
楚睢心头暗暗地下了一个决心。
正在这时,马车猛地一刹,赵亭峥躲闪不及,冷不丁险些冲到楚睢身上去。
楚睢眼疾手快地扶住她,面不改色道:“殿下小心。”
赵亭峥:“……”
赵亭峥怒火冲天地探出头去:“周禄全!”
周禄全哭丧着脸:“殿下,前头不知为何堵得严严实实!”
她抬头一看,果不其然,熙熙攘攘的人流几乎把这条街堵得水泄不通,赵亭峥心生疑惑,于是翻下车去。她在外头观摩片刻,捉了个挤在外面的人问道:“大伙儿为什么都聚在这里?”
那人挤得正高兴,冷不丁被一拉,当即有些挂脸,本想回头骂一句,一见赵亭峥这张脸,登时连口气软了许多:“你是外地来的吧?这里有个杏安坊,每月逢四、六便出售一物,名为肥皂,用起来比皂角干净许多,又方便,还有淡淡的花香!”
肥皂?
什么鬼玩意?赵亭峥皱了皱眉,正打算认命回去换一条街,陡然间想到什么,猛地止住了脚步。
片刻,周禄全看见自家主子兴冲冲地回来,嘱咐他:“换一条街走。”便翻身上了马车,他难以置信地举着马鞭,与坐在一旁的阿南大眼瞪小眼。
不是,堵车怎么还堵得这么高兴?
马车掉头,又继续行驶,赵亭峥坐在马车上,抬着下巴,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两声。
“咳咳。”
楚睢垂眸,有些出神。
“咳咳!”
楚睢这才回过神来,他猝然抬起眼睛来,道:“殿下,何事?”
赵亭峥把方才加了十两银子插队才买到的肥皂往前一推。
“给你的。”
铜质的肥皂盒子在半落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,楚睢看着它,并不去动,只是心头微跳:“殿下,这是何物?”
赵亭峥道:“民间之物,名为肥皂,用以沐浴浣洗。”
静了片刻,楚睢合上书。
玉白的手指取过铜质的肥皂盒子来,轻轻打开,只见里面摆着一块油润的蜡状物,嗅起来有淡淡的腊梅香气,他从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,忍不住多看了两眼。
对面的赵亭峥状似不经意般打量着他。
她怒火平息,也渐渐地回转过味儿来了,楚睢是要脸皮的人,他看得出来。
就像很多人都会犯贱,但大部分人不爱被人喊贱人一样,赵亭峥想,这点口舌之争让给他又何妨?
如此一般,她便把自己劝哄过来,饮了一口茶,想:“今日可是我先给他台阶下了,再不要脸的话……”
再不要脸了半日,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。
而楚睢也并没有很不要脸。
接过铜盒子后,他有些意外,又有些松了口气:“臣谢殿下赏赐。”
顿了顿,他若有所思道:“此物甚是新奇有趣,殿下可曾见到此物的卖家?”
这等新奇事物的店家,想来不会多见。
肯开口说话了就好,赵亭峥心头一松,往后一仰,便轻松道:“没见着,好像是什么年轻女子。”
闻言,楚睢微微蹙眉:“未曾见到,殿下是如何购得的?”
她一笑:“加钱呗,从尾加到头,也不费什么劲。”
楚睢这才深深地看着她,郑重道:“殿下大费周章地买一件用不上的物件?”
她为了省二两银子的车马费,连修车都是自己来。
而十两银子,已经够寻常人家一年的伙食。
赵亭峥很不愿意又和楚睢拌嘴:“不算大费周折,若日后打起来,招兵买马,那才烧钱,买个哄人的小玩意算什么。”
楚睢一怔:“……”
楚睢又不说话了。
沉默片刻,他道:“殿下不应如此。”
“不应?”她不耐烦地想,倾身过去,盯着他开口:“叫你开心些不可以吗?”
楚睢目不转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赵亭峥,他猛然想到了那日何无咎将他引荐给庄王,庄王殿中那些侍君浑身金银玉佩,满受雨露衣不蔽体的慵懒样子。
庄王君是曾与他同窗的学子,立志要入朝帮扶庄王的青年,投身从军,战无不胜。
如今,他大概已滚在庄王的锦绣榻上,一无所用了。
楚睢不由得想,他亦是面临着如庄王君般的选择。
她喜欢他的身体,楚睢自负,以他筹谋,不怕谋不得一席君心。
清流与妖风,他亦可二选一。
“楚睢,”赵亭峥觉得自己脾气简直是好得不行了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