仪仗依王礼,由皇帝亲撰碑文,这是人臣所能企及的极致哀荣。
皇帝辍朝三日,以示哀思,长安城内所有寺庙道观需撞钟三万杵,为这位军神送行,文武百官皆需素服,前往北静王府吊唁。对于擅权而立下大功的祁深,皇帝未加丝毫责备,反而在哀痛中下旨,令其袭其父爵,并厚加赏赐:“汝父为国尽忠,汝亦不负朕望。节哀顺变,将来边疆,还需汝承父志。”
所有参与此战的将士,抚恤与封赏也均加倍:“此乃祁卿以性命为尔等挣来的恩典,朕,不敢忘却。”
是夜,皇帝摩挲着书卷,望向北方阴山的方向,泪流满面:“安之兄……路走好。”
消息传到小镇总是要十几天之后了。
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,吹拂着女儿镇茶肆外悬挂的幌子,远处的孩童叽叽喳喳,嬉笑打闹,追逐个不停。
这儿就紧邻海边,抬眼望去便是蔚蓝一片,应池和程昭坐在靠窗的位置,正听南来北往的商旅和渔夫闲聊。
女儿镇位于莱州郡即墨县,隶属河南道,很小的一个小镇,甚至比之一个大村都不及。
据说是因一次汛期,有官员呢,访查此地,见镇中男子皆去防汛,只有妇孺在,因此得名女儿镇。
两月前,应池和程昭沿着官道、小道乃至水路,一路向东。二人本意是想找个靠海的地方安家,后来是因应池喜欢这个小镇的名字,才留下了,并租了个小院子,终于可以安稳度日。应池仅带了些铜钱和一些不名贵的首饰卖掉以供短暂的生活。来前她本想多带些王府的贵重物品,但想来都是些稀有的东西,免得当卖被查出了端倪,暴露行踪。
劝了有侥幸心心思的自己好长时间,应池才忍痛作罢。自由在向她招手,是如此的急切,她不能再失误,毕竟一时欢愉和一世欢愉她还是分得清的。
程昭手里也有时月阁给的救济钱。
临行时时月阁知道阁主不会要,才给了程昭,程昭收下了。无论在哪个朝代,没有钱走不动路,但他始终与应池站在一处,只能数清钱,想着待将来赚了钱再还给他们。
他也相信,凭他和应池总归比当地人新颖点的头脑,钱还能不好赚?真不行他去码头扛活,总归也饿不死人,他反正不能让她受委屈。时月阁此刻却像被抛弃了的孩子,他们不清楚缘何阁主要与他们划清界限,只能默默地遂了她的愿,替她守好家,等她玩够了再回来。他们更期待着,面前的程昭若是能让阁主留下一女半子的……毕竞阁主那般冷性儿的人,唯一对面前人很是亲切,还能不是喜欢?就是喜欢!我们时月阁要有后了!
有了时月阁的帮助,应池逃跑得更隐蔽,张十三花钱买人乱走,分批次、分方向,最远的甚至都到了岭南。
在跑路期间,应池和程昭拿着时月阁给的多份户籍和过所,不知换了多少次身份,扮演了多少角色。
夫妻、兄妹、叔侄,甚至婆孙都用上了!只为了躲上一躲祁深那瘟神,免得他大难不死又找上门来,让逃跑计划功亏一篑。而事实上证明,往往不该死的死了,而该死的却一直活着……一则关于北疆战事的消息,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,在茶肆里引起了短暂的唏嘘。
“听说了吗?北静王…战死了!”
“唉!军中战神啊!就这么陨落在突厥人的地盘上,真是可惜、可…”“陛下已经下旨,举国哀思,真是我天朝的损失!”“不过也真是虎父无犬子,那北静世子立了大功。”“听说是这样!是他力挽狂澜,决绝一战,才擒了突厥可汗,如今已承袭父爵。”
程昭握着粗糙陶碗的手猛地一紧,听到那位曾如旗帜般屹立、如今却马革裹尸的北静王的消息,还是有难以言喻的痛心与悲凉。那位同样也是一个令他所敬仰之人。还有曾对他有伯乐之恩的世子,作为臣子,其业务能力真的没得说,只是……
程昭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人,怕勾起她不好的回忆来。应池正望着窗外的海面,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,面容也很平静。那些都与她无关,她当然会为灭了侵犯边疆的突厥而高兴几天,但并非因是何人灭了它。
他是立了不世之功,但改变不了他为人很恶劣的事实。应池发现想起他,还是免不了胸腔起伏、呼吸急促几瞬,但很快就能恢复平静。她想,她现在更关心的应该是当下,如何让自己的生活好过一点。程昭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低低的唏嘘,将碗中略带苦涩的粗茶一饮而尽。
先前的写书与跳舞赚钱的法子,应池不准备用,太具有个人化的东西,很容易被查出来。
为了在这陌生之地立足,两人考察了几日,结合海边小镇的特色,做起了“精细化"的海货加工。
程昭雇了几个渔民,捕捞上一些的低值小杂鱼、贝类。“料酒去腥,辣椒也没有……“应池蹙了蹙眉,面对这些犯了难。尝试了好多法子,最后结合本地能找到的香料,如茱萸、姜、蒜,然后少量高度蒸馏酒进行处理,去腥、提鲜和防腐,制成了风味独特、易于保存的鱼酱、虾酱和干货等。
“尝尝。”
应池接过虾干,放进嘴里,尝后眉毛一挑,笑着点了点头:“嗯,去腥了之后,好吃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