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帝想过大烟之危害,却不曾料到,大烟危害竞如此可怖。
每当他同贾环,一齐迈入大小烟馆中,看着其内众人,吸食大烟,吞云吐雾,一派醉生梦死之景,便不由得愕然。
尤其是当那些散尽家财,躺在烟馆门口,涕泗横流之人,康帝每每看到时,不免有种触目惊心之感。如今大烟还只是萌发了一个苗头,在富户乃至勋贵圈子里流传,可若是寻常百姓沾染此物,整日被大烟控制,不事生产,浑浑噩噩,这般大乾,可还能坐稳如今的位置?
当坐在贾环的汤山温泉庄子里时,康帝纵然看见周围干净铺设的水泥道路,但是眉心依旧皱紧,显露出深深的“川”字纹。
半响,他才沉吟开口:
“阿芙蓉乃是镇痛药物,出自《神农百草经》和《本草纲目》。只是贾环……你在京城中打量着,可曾找到,关于将阿芙蓉变成吸食大烟的风气……究竟从何而来?”
康帝可不相信,区区一个八王妃手下的洪四爷,便能形成阿芙蓉、烟馆一系列的流水线,且说到底,老八也是他的儿子,这大乾的江山,许是在老八看来,将来说不定也有他的一份。
老八……总不至于傻到这份上。
毕竟这大烟一看,便有成为大乾芥藓之疾的隐患,便是九子夺嫡的态势再怎么激烈,但是这般动摇江山社稷之本的东西,八爷便是再利欲熏心,也不会拿来用的。
贾环闻言,并未直接回答,而是推举出一个人选来:
“陛下可曾听说过英吉利传教士?”
康帝闻言,则是微微挑眉,所谓的传教士,大乾御前,倒是也有不少在行走,只是其中,来自于英吉利的传教士不多,大都是一些佛郎机、红毛番。
只是贾环这么说的话,想来他这庄子里……也许是有个英吉利传教士?
这念头刚升出来片刻,就见白谨言从廊下走来,神色激动地跪在康帝面前,这位来自英吉利的落魄贵族,不像是其它的传教士,还用着外邦的礼仪,他知晓自己如今的处境,见到康帝之际,很是识趣儿地用了大乾本土的礼数。
康帝的目光和贾环交汇,下一秒,他便心中一动,知晓了贾环的意思,于是开口:
“你说你是来自英吉利,这海外番邦……可也有阿芙蓉此物?”
此物不是白谨言带来,其中好处又无他的份儿,于是他只是略作思索片刻,便对这位大乾的皇帝开口:“启禀陛下,大乾的阿芙蓉,大多来自于我们海外的鸦片。在雾都药药房记录中,鸦片酊每盎司2先令,相当于普通劳工一日赚取钱财的三倍价格。经常用于止痛,只是也有成瘾、提神、致幻等效果。”见康帝沉默不语,贾环缓缓开口:
“陛下,臣倒是听闻另一个消息。我大乾坐落于天朝上国之位,如今茶叶、丝绸对外倾销,然而海外番邦之物,却并不受我朝子民待见,其中部分地区,更是视番物如洪水猛兽,这一点,从西洋学术在书生学子们的接受程度,便能看出一二。知识尚且如此,更何况是所谓的西洋物品呢?”
“长此以往,海外番邦的白银大量流入大乾,而大乾的白银却又不能流转到海外番邦。一旦大乾子民习惯吸食大烟,只怕有朝一日,只能乞伏洋人鼻息过活。”
“砰”
茶盏骤然碎裂。
旁边的“洋人”白谨言,恨不得将头埋到胸前,不敢发出丝毫动静。
却说另一边。
正当贾环和康帝一起,在京畿周遭,明察暗访有关大烟一事之时,八爷府中,却已经是闹翻了天。“庆裸,你什么意思?如果不是为了王府,你当我手下人,会做出这般举动吗?我所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你啊!可是现在,你满京城去打听打听,外边都是怎么说我的?”
“他们都说,我生不出孩子,是因为我不积阴德,是我纵容手下人!可是难道我真做错了吗?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,庆祺,如果不是为了你,我何至于此?!”
看着歇斯底里的八王妃,庆裸颇有些倦怠地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,想要如同往常一样,露出个笑容来,但这会儿无论如何,却都无法弯起唇角来。
他抿了抿唇,终于露出一丝不耐来:
“外边的事情,自然有我们操心,且这事儿,也不是你该管的。就像是现在……你觉得父皇知晓了此事,又会怎么看我?”
八王妃闻言,便拂袖将桌案上的瓷瓶扫地,尖叫出声:
“庆裸!你变了!从前的你,从来不会这样……”
庆祺扭过头,不语。
从前……从前……
若总是想着从前,他根本不会是如今人人都要巴结的八贤王!
他永远只是那个宫女所生,不被父皇待见,在宫闱之中小心谨慎的庆裸!
自打八爷府上回来后,荣国公府里的女眷,兴致都不怎么高。
趁着这会儿功夫,贾宝玉倒是觉得心下轻松了许多,因着母亲看管的不那么紧了,倒是出去溜达了。只是如今四下打量,尤三姐不给他好脸色,俩人没了来往,仲怀安更是对他怒目相视,俨然把他当做了仇人,真要说去找个舒心地儿,似乎也就剩下了花天酒地的怡红楼。
等来到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