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蟠?
王夫人直觉这会儿有些不对。
薛蟠这会儿不应该是在顺天府尹那儿吗,什么时候居然被放出来了?
或者说,在王夫人心底,更重要的念头是一一薛蟠……也能被放出来?
眼见薛姨妈眉开眼笑,见到薛宝钗和薛蟠的时候,连忙迎上去,转而就是一连串儿的好话,又是端茶又是吩咐厨房准备吃食。
反观薛蟠,如今他似乎当真懂事了不少,面对薛姨妈的碎碎念,要是放在往常,薛蟠只怕早就不耐烦了。
可是如今,他不但任凭薛姨妈说着,不时还会问上几句,回应几下,再加上还有个从来都不会让话掉地上的薛宝钗,一时间,薛家的氛围意外的温馨和谐。
王夫人走的时候,脑海中的画面,一直盘亘在这一幕上,这让她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,以至于连带着第二日见元春的时候,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兴奋。
甚至……
自打进了雍亲王府,因为雍亲王和王妃两人,都是克己守礼,最讲究规矩的人,以至于当王夫人进王府的时候,周围丫鬟小厮的嘴,愣是跟蚌壳似的,怎么张都张不开。
也就是这会儿,王夫人对比贾府内的丫鬟婆子,顿时就琢磨出这里头的差别来了。
因着这一道儿,她更是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,再没有什么兴奋的感觉。
只觉得旁人都说,宫规森严,如今看来,天家气象当真是不一般,便是王府,都和荣国公府内大不一样这般想着,等来到外院的厢房时,王夫人再次看到贾元春,这会子便露出个笑脸来,开口就道:“姐儿如今可算是出息了。我一路走来,满府打听了一通,愣是没有一个女史,能够像是姐儿一样出息,让母家两次进王府。听说就连府里面的一些姨娘,也不及姐儿如今体面呢!”
王夫人是真这么觉得的。
然而她这话说出口,贾元春却吓得七魂没了六魄。
她顾不得王夫人是母亲,连忙上前,下意识地就要捂住王夫人的嘴,紧皱着蛾眉,眼神中,满是不赞同:
“母亲!慎言!这话岂是能随便说的?母亲该知道,如今女儿在王府内,不过只是一个女史,母亲觉得我再怎么有体面,可是那又如何?一个女史的体面,不过都是主子给得罢了。惹了主子不高兴,那体面…便好似流水,说没了,就没了。”
王夫人听了心里不舒坦。
她想着把元春送进来,是为了将来能成娘娘的,这才和贾母一样,听了老国公的话,将元春送到雍亲王府里去。
只是………
如今看来,元春在王府里的近况,别说是将来成娘娘了,如今也不过只是一个体面些的,在茶房里泡茶的婢女罢了。
这如何能配得上大年初一出生的元春?
这如何能配得上与她一母同胞的宝玉?
这又如何能配得上王夫人这二房太太的身份?
王夫人心下叹息,到底念着是自己的姑娘,见元春脸色煞白,没了往日的明艳张扬,转而是一片谨小慎微的模样,她便勉强牵扯起唇角,露出一抹略显苦涩的笑,状似轻松地说起旁的事儿:
“说起来,这次能进府,也是托了你兄弟的福。”
说起这个时候,贾元春脸上这才和缓松懈了许多。
确实如此。
贾环和四爷、十三爷乃至十四爷都私交甚笃,而贾元春本人,又因为在雍亲王府当女史,平日里王妃待她宽和,谁又能说,其中没有贾环的作用?
贾元春笑着应了一句“是”,紧接着,脸上嘴角弧度还没完全绽放,在听到王夫人的话后,便又倏地僵硬。
只听得王夫人开口道:
“你兄弟如今在步兵统领衙门做事,帮着八爷办大烟的案子,没少出力,眼下才升了做五品的步兵参领,如今又要准备去江南南巡的物什。”
“便是如此,他也还在记挂着你,临行前,还想着让我问候你一……”
王夫人絮絮叨叨地说着,贾元春就这么听着。
可是王夫人浑然沉浸在吹捧宝玉的话语里,恨不得把这些日子的风光和得意,都一一同在雍亲王府谨小慎微的元春诉说干净。
她说的时候,是在兴头上。
但是王夫人却没有察觉,元春只是笑着,苦涩地笑着,以至于到了最后,仅仅只是弯起唇角这么一个动作,就让贾元春有种费尽心力的感觉。
母亲啊母亲。
你明知我在雍亲王府,你明知我在四爷手下做女史,你明知四爷同八爷不对付,可是……
可是你为什么,还要让宝玉和八爷走的如此之近呢?
对于母亲来说,她贾元春,这个在美好的韶华,就被关进深深宅院的女儿,究竟算得上是什么?!看着王夫人走远的背影,贾元春唇瓣颤抖,无言哽咽间,终于是一滴清泪,倏地坠落,泅湿了胸前的衣襟。
只是,自这以后,再度迈步向前,走出厢房时,她依旧是那个待人和婉、贤德仁淑的……贾元春。南巡在即。
整个神京,都因为这次盛夏的南巡,调度起来了。
此番南巡,除却要确保一路上的漕运水运安全外,还有各方人马云集,甚至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