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隔壁将军府的车马渐渐远去,贾府门前的小厮,总算是有心思,说起了私下里的话语来。就见那看门的小厮,交头接耳地开口:
“瞎。贾府二房,一个宝二爷,一个环三爷。宝二爷衔玉而生,结果如今却被夺职在家,反观隔壁府的环三爷,又是四品爵位,又是前去秋闱,要是真弄出一个举人功名来,只怕是金陵那边的族老,都要被惊动了。”
“这可当真是,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。谁能想到,短短几年的时间内,竟然会有如此变化?”此话一出,旁边的小厮啧啧感慨之余,说话间还不忘记保留几分余地:
“话虽如此,但便是这二位他日再怎么落魄,都是主子爷。且再说回来,这举人功名,哪里这么轻易就可以考上的?”
“听说民间有那苍髯老生,皓首穷经一辈子,这才堪堪考上举人,结果中举的榜次下来,那老举人一个高兴,居然直接乐极生悲了。从中就可看出,这举人啊……啧啧,也不是这么好考的。环三爷如今才几岁?今年?怕不是下场试试。”
话虽如此。
但是看着自将军府出来,哒哒远去的马车,众人总觉得,心头莫名有些拿捏不准。
实在是列举在贾环身上发生过的事情,桩桩件件,都堪称是超乎众人想象,不可拿常理来定论。他们这帮人小厮,嘴上说着,但心中究竞如何想,却没有人知道。
崇文门内东侧。
明远楼上。
乡试监临官驻此,可俯瞰全场。
其中监考官由翰林院、都察院派员充任。
因着之前的科举舞弊案,此时瞭望楼四周都设兵丁值守,严防夹带。
其中考生号舍更是每间宽三尺、深四尺,狭小至极,除了随身携带的考篮等物外,再不能随行任何人等。
寅时。
天微微亮的时候。
考生就在贡院外排队。
也就是在这个时候,所有考生,为了防止有人冒充身份,顶替科考,都需要带院试结票核验身份,随后就是熟悉的脱帽、解衣搜查。
因着此次京城乡试被众多江南士族学子,乃至朝中上下文武大臣关注,其中甚至连馒头都需要掰开。贾环默默啃了口馒头。
此时白面馒头被寒露附着,略有些冷硬,但入口还算松软,总比先前童试的时候,吃的馕饼要好许多。等到入场后,贾环就开始翻看起考卷来。
贾环发现,这次科举的考卷,颇有几分意思,似乎多贴合实时,朝重实务策论。
其中首场《四书》题中,如民之所好好之,民之所恶恶之,暗合前几年直隶河北等地的赈灾事宜。次场《五经》侧重《春秋》会盟征伐之义,则是和之前的木兰秋狝有所关联。
至于第三场的策论,贾环揉了揉略有些酸胀的手腕,便看向考题:
【《论语·宪问》载孔子言“以杖叩其胫”,又《论语·雍也》有“阙党童子将命”之章】……】
【试申明圣人之微意,并论今日士子当如何以礼经世,矫治江南漕运、西山煤务之弊?】
其中以杖叩其胫和阙党童子将命贾环曾做到过,而今再看之时,难免有恍惚之感,他趁着研磨之际思索起来,便发现,想要做出上佳的策论,就需要在破题的时候,点明“礼”在教化与惩戒中的辩证关系。同时,又因为这张考卷偏重实务的原因,其中还需要结合民生实务,比如无烟煤,比如漕运,提出具体的改革措施,文风上也要清真雅正,不可空谈性理。
贾环的弱项,本在经义功底上,毕竟他虽说过目不忘,又有前世经验,但是天下才人辈出,谁知道什么时候,又在哪个特角旮旯里,会冒出来一个天才。
但要说在这次策论上,贾环有旁人都比不过的优势,
实务经验和几何原本中的算学加持。
尤其是这次的考题,在贾环看来,与乾隆年间江南乡试题《论语足食足兵义》,乃至道光朝漕运改革策论题颇有几分相通之处,于是思索之后,下笔时,更多了几分游刃有余。
等到从考场中出来的时候,甭管是哪家学子,几乎是都是一副出了半条命的样子。
今年的乡试,尤其严苛。
因为考场督考官是朝中赫赫有名的王大人,王大人冷脸往那一站,什么也不说,就盯着那些考生的时候,其中有些心术不端,又或者是心态不好的考生,当即手中的墨笔就晕染在考卷上。
登时,一次乡试的机会就此白废。
考试过程中,不时有崩溃和呜咽之声连番响起。
想要在从中保持淡定从容的心境答题,对于考生心性而言,无疑也是一种考验。
贾环环顾四周,不免有种前世考生高考完的心态,想着不管以后结果怎么着,如今这关,总算是过去了。
再抬头,就见董玉脸色苍白,发现贾环目光落到他身上后,纵然身体不适,也笑着微微点头问好。正是此时,背后一只手,突然按在了他的肩膀上。
旋即,董翎那闷声闷气的声音,就再度响起:
“你什么时候,和那家伙还认识了?”
贾环接过香菱递过来的披风,随口就道:
“他自个儿上门来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