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宝玉看着贾环,站在荣国公府和将军府两边大门之间的地段。
他牵扯了一下嘴角,似乎想要露出个笑容来:
“环兄弟,我们都是兄弟,怎地如今生分至此了?”
贾宝玉嘴上说着话,心中却一派复杂,许是有对贾环的羡慕,更有对先前焦大那一句尊卑有别的心中翻腾。
什么尊卑有别?
即便是贾宝玉不希望自己那么想,可此刻在脑海中翻腾的,也只有一个念头
曾经,在荣国公府,他才是尊,贾环才是卑。
就算尊卑有别,放在过去,也该是贾环对他行礼才是!
可是现实摆在眼前,贾宝玉心中似是被蚂蚁啃噬,隐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痒疼之感。
出于种种复杂心思,他终于忍不住说出一句话来:
“环兄弟,说起来,曾经我们兄弟二人还能在一块儿玩叶子牌,如今环兄弟当了将军,就不认我这个哥哥了?”
这话说得平白让贾环恶心。
他收回欲要迈出的步子,站在台阶上,居高临下俯视贾宝玉,将贾宝玉脸上略有些生涩和尚未学会掩饰的那种嫉妒,悉数收入眼底。
只是贾环觉得很可笑。
嫉妒?
贾宝玉嫉妒是应该的,他不嫉妒才怪,毕竟贾宝玉不是圣人。
可是他贾环就平白被如此恶心吗?
贾环不想说曾经,更不想说这个嫡庶尊卑分明的封建制度下的不公平,只因为他也在享受这种不公平。可贾宝玉就真觉得,什么好事儿都该落在他头上,什么事儿和人,都应该围着他转,就算犯了什么错处,闹一闹,叫一下老祖宗,便都能解决。
贾宝玉这个年纪,约莫比原著要大上几岁,放在上辈子虽说还在书海中遨游,但也该懂点事。放在这个封建制度的古代,更算得上是顶立门户的男人。
贾环没想着受气,更没必要受气。
他睨了贾宝玉一眼,轻笑一声,便缓缓开口道:
“贾宝玉,君君臣臣,父父子子。君臣在前,父子在后。父亲见我,都要称一声将军大人。你,算什么东西?”
贾环掸了掸袍角,轻唤了一声:
“焦大。”
焦大这会儿特机灵,上前对着贾宝玉,就是猛地踹了一脚,脸上凶神恶煞,端是一派恶仆的样子。看着贾宝玉见环三爷硬气了,不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话了,如今反倒是缩头缩脑了,于是焦大心中愈发鄙夷,高呼了三声太爷,面上就对着贾宝玉狠狠“呸”了一口:
“呸!什么东西!也敢跟咱们三爷大小声,滚!”
说完,焦大就冲着贾环露出一个谄媚至极的笑,转身就跟在贾环身后,屁颠颠儿地往将军府里走去。嘿!
跟对了主子,焦大如今腰杆子都挺直了不少。
别说是宁国公府的那帮蠢材,就连贾宝玉,他焦大如今也敢对着他的脸儿,唾沫横飞。
荣国公府。
夜晚。
白日吸了大烟,贾宝玉本以为,今夜能睡个安稳觉了。
只是不知道为什么,躺在雕花木的大床上,他翻来覆去,总觉得有几分睡不着。
思来想去间,贾宝玉总是浮现出白日里,府门前的那一幕幕,焦大口中的唾沫星子,还有贾环那淡淡的神色。
他脑海中,忍不住浮现出一个隐秘的念头。
要是贾环此次秋闱……能够落第就好了。
翌日。
放榜日。
贾环带着人马,早早地就去府衙门口等着了。
而荣国公府中,如今贾母、王夫人、邢夫人、王熙凤乃至赵姨娘还有府内的男人们,都齐聚在荣禧堂内要是往常,在这般大场面中,赵姨娘心中就要欢喜几分,想着自个儿如今日子是愈发体面了,都能和荣国公府的这些人平起平坐,更何况还有其中赵姨娘最瞧不上,但也最羡慕的王家女
王夫人和王熙凤。
但是今日是环哥儿放榜的日子,赵姨娘手中的帕子是拧来拧去,要说这种小心思,那是半点儿都没有。府里头的三春,坐在绣墩子上,也是神色焦急。
贾迎春的心思,哪里能藏得住,都显露在脸上,更何况是这种大事。
贾探春纵算和贾环、赵姨娘素日里有种种姐龋,此时也双手合拢,不断阿弥陀佛起来。
要说什么真情实感,对于贾探春来说,有一点,但不是那么多,真要说是全心全意的话,那都是哄人罢了。
但是如今,贾探春这般精明的人,如何不明白,贾环好,她才有机会乞求贾环的鼻息。
贾探春如今算是看明白了,王夫人、贾宝玉,一个也指望不成,指望贾环全心全意给她撑腰,更是不可能,唯有……乞怜罢了。
至于贾惜春………
在三春中,她的形容是最淡定的,但是贾惜春这会儿心尖尖都在颤抖,她想过往后青灯古佛相伴,但却没有求过菩萨。
但在这一刻,为了贾环,她的心中却默念起诸多菩萨如来的名讳,将漫天神佛都求了个遍。王夫人瞧着众人这般凝重的氛围,甚至连贾母都例外,心中又开始不舒坦了。
又不是金榜题名,登上那金銮殿,准备打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