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音凌袖口轻抖,琴盒啪然开扣,里面并非寻常凡物,而是通体墨青、弦间缀银丝的古琴。她指尖一触,音波无丝竹之雅,却似水丝浸骨,声声直探识海,如柔网漫散,带着潜移默化的催眠意。余音初入耳廓,林秋眼底骤然一迷,意识仿佛被一层薄雾罩住。
他刹那惊觉:此琴非单纯探息,而是以“问魂摄意”强行拖住心神,使人下意识吐露真言。若任由深入,稍露异状,玄音凌就能循音索魂,反锁他神海。
他来不及多思,神魂微震,暗暗激荡出一缕精神力,却并不外放锋锐。
紧跟着,心口沉下一息,运转【气定神闲】。
那股柔音被他导入腹海,化开似无根幽烟,外表却仍维持半昏沉模样,眸光微失焦,像被琴声牵住。玄音凌趁势缓声盘问:“昨夜,林师侄可曾离开斋房?”
林秋语调钝缓,似被催眠:“弟子申末习拳,入夜盘膝打坐练气,直至五更听晨梆,未出院门半步。”“可曾见异兽掠岭、闻妖啸声?”
“夜深静极,唯闻竹影风响。弟子闭目凝神,未察他物。”
“近来可接触外来道者或得异宝异书?”
“弟子日常守香堂香案、抄录供册,未曾离观,更未遇外客。”
每答一语,林秋表面神思恍惚,实则以【气定神闲】暗收心海涟漪,让琴音所凝灵丝滑入丹田即散。玄音凌探不到一丝可疑神魂波动,罗盘指针亦不离原点,终只能收弦合琴,绣眉微蹙。
琴音乍歇,院内重归寂静。
玄音凌阖琴收袖,绣眉却因无所获而微蹙。
秦师兄亦垂目无言,袖下绷带微微绷紧,罗盘指针归零,轻颤余势未尽。
林秋仍维持半倚檐柱的惘然神色,缓缓眨眼,仿佛方才自浅梦中醒。
他手心拢着茶盏,略显茫然地看向几位长辈:“师伯……适才这琴声,好似入梦一般。弟子一时昏沉,不知发生何事,可是弟子答得不妥,让师伯不悦?”
玄音凌瞧他眼底疑惑清澈,似真不解方才深意,袖中铃饰轻晃,“叮”然一声,笑容复旧:“无妨,只是小试你心性的清微小法。林师侄定力尚可。”
她不再深究,抬手示退:“修业莫辍,拳路亦宜节度,免误香堂早课。”
“既如此,弟子还要赴护香堂早值,恕不远送。”林秋平稳施礼。
玄音凌微微颔首,方欲离去,却忽在门槛前驻足回眸。
她视线在林秋肩臂与拳背上停留片刻,竟是再问:
“林师侄,昨日你与秦师兄切磋,他臂上被暗劲所噬,一夜间愈痛绵火。”
“此劲路阴缠狠辣,旁人难以施展。护香堂留档也写得分明:最后与秦师兄过招之人,正是你。”“师侄年岁尚轻,却能于书卷、药理之外,练出如此浑厚的外家功,究竟源自何处?”
她语气似随意,实则每字暗扣节骨。
萧云骞抬目,目光含疑,一头雾水,显然并不清楚昨日护香堂的事情。
秦师兄低垂眼睫,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。
昨夜回堂后,他依例禀报师尊,将臂上绵火蚀骨之痛诉得明白,却自认是切磋时走火,未敢牵连旁人。怎料玄音凌得讯后仅凭暗劲特征,便断言此伤出自林秋之手,并命他今晨同往核查。
晓得真相那刻,秦师兄心头五味翻涌:难以置信一个初入门、尚未破八品的师弟,竟施得如此手段。此刻立于玄音凌身后,他抬眸瞥了林秋一眼,少年眼底澄澈,眉心不见半分杀锐,却不由让他心中震惧交杂。
林秋面上却恭敬而不卑:“回禀师伯,弟子拳学粗浅,与秦师兄仅例行过招,避让不及,手肘磕撞而已。暗劲一事,弟子实不知情。若有逾礼之处,还望师伯责教。”
玄音凌微不可察地眯眼,显然在衡量这番说辞。
片刻,她笑意复起,却带一丝阴柔:“原来如此。你秦师兄的伤势我已着人调理,不日自愈。林师侄若再有拳经心得,可随时来与我详谈。”
言毕,她拂袖径出。众弟子鱼贯而去,院门重掩,只余铃声幽幽在廊角回荡。
林秋垂手送客,余音犹在耳畔回荡。
幸好,玄音凌等人心思全放在凶獒残血与罗盘指向上,只探寻昨夜妖物气机,并未追索院内药息。若他们再以搜香小术细辨灵草,幽芒玉叶纵有符砂封味,也难保不露一线清凉甘香。
念至此,他更留神回味那一缕琴声。
那净阴古琴的琴声看似温柔,却隐隐携着真悉丝线,如蛛丝般攀探神海。
方才他以【气定神闲】镇守识海,仍感到一丝微刺,足见玄音凌功行不浅。
细细揣度,她的真气凝而不散,外放时粗约如发,却有节有缚、不逾三尺。
这正是《清微内景》第六境“绫息”特有征象:六品气修,能纵气如丝、缚气成绫,攻时化索,守时护林秋目光渐冷。
六品,犹在七品的常惠道之上,却尚未真丹化海。
如能破护身绫气,其身躯仍是凡体。
“她要再步逼,未必不能反敛其命。”
这一念心思在心窝凝成寒线,却被林秋随即深压下去。
他坤了神肩臂,将汗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