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月横空,山门松影与灯盏交错。
常郁率三名同门执守,铜铃乍响,他抬灯察看,只见林秋负囊而来,一身行头与深夜时辰显得格外扎眼。
常郁见得他,煞是奇怪,“你何时下的山?此时归观,可是观内差遣?”
林秋翻腕亮出清衡亲赐的腰牌,铜面反光,任其审视。
常郁略一端详,确定无误,微微颔首,不再追问,只是多看了眼林秋的包袱。
粗布褥卷、泥药炉、旧铜灯、鸡蛋篮……着实奇怪。
林秋笑着道:“师兄,夜已深,还轮到你亲自守门么?”
常郁压低嗓子道:“师长吩咐,前日夜里山林有人闯入,虽未惊动内观,却也敲了警钟。如今我等护香堂弟子都需加紧守夜,观外亦有巡岗,免得再叫人潜进。”
说罢目光掠过山道,似怕真有幽影潜伏。
林秋闻言,心里微动,暗知自己那夜之事已在门内掀起风声,好在皆认作外来意修,未落到他身上。他神色不显,目光扫过常郁周身真气流转,察出其周天已合成环,显然突破八品,顺势轻声一句:“常师兄修为精进,可喜可贺。”
“师弟居然能瞧出?”
常郁瞳孔微敛,似有些诧异居然被他看了出来,但他没有多想,摇摇头,笑道:“不过侥幸。林师弟夜行劳累,也早些回院歇息。”
“改日若闲,不妨再切磋一场。”他补充了一句。
显然,他尚念着上次落败之事。
林秋摇手自谦:“师兄今已八品,我远远不及,哪敢相扰。”
常郁朗声应道:“与上次一般,我自降修为与你同境便是。此番破境,略有所得,想试试旧招还顶不顶用。”
林秋见此,亦不推辞,只轻拱手:“那便择日再会,师兄刀剑,我受教便是。”
常郁含笑颔首,提灯顺阶而下,心中暗想:
自己突破八品之后,经脉宽裕、气劲流转自若,再压境与林秋对阵,应当不复当日之败。
其余几名同门与林秋简单交流,袖底灯火一晃,便没入门廊。
林秋看他们背影远去,收束笑意,提囊上行,心头却已盘算着另外的事情,并没有将常郁的约战放在心上。
他拾级而上,月色沿着青石铺出薄霜,本欲径往探母,旋即念及此刻对方应已入眠,便改道回自斋。行至半途,才发现观内景象与数日前颇有不同。
曲廊两侧,新悬灯笼换成朱漆八角,灯肚里嵌有符砂,火光映壁时隐现金纹。
演武场外,匠人彻夜赶工,正将十数根乌木桩嵌入地脉,四角各置石胆,引山气贯通,显是搭擂胎骨。再往前,门前多了丈余长的石榜,榜上以朱砂草书列出参试真传弟子之名,偶有夜巡弟子停步对照,低声揣测签位。
他不动声色掠过石榜,避开夜巡,径入竹林。
夜色寂静,唯有竹影与蟋鸣相和,偶尔远处传来铁木撞击,似在提醒比试将近。
林秋踏进自斋,轻按门门,心灯微焰暗收,包袱放于几案,药炉与铜灯一并摆好,粗布褥卷靠墙。灯芯未挑,他就着窗外清辉打量屋内,见尘埃无动,书卷仍按昨日位置,方解囊系,坐于榻前默运一周天,确认丹力与毒罡皆稳,暗自心想:
“前夜我现身山林,虽掀起警兆,但并未伤及清微观元气。”
“观内此刻戒严森然,多半是为内门大比布下防备。”
窗外风吟竹韵,他推窗望向远方山影,夜色如墨,却指尖暖焰隐隐跳动。
“内门大比……不过检阅人丁的场面戏。”
林秋轻吐一口气,已暗自决定,届时大比,将自请九品中阶境界上台,露出常练的雷诀与些许符术,守住本分即可。
他之前有所了解,这内门大比,乃是诸峰真传轮番擂台,一榜定名次,头名赏薄金、法决或灵丹。听来体面,落到手里也不过一些修行资粮,对九品弟子帮助颇大,对如他这般八品弟子也只是锦上添花。
真正的意义,是让几位师叔师伯藉此察看弟子根器、挑选下一代支柱,顺便敲打那些自恃修为而心浮气躁的后辈。
思绪收拢,成一条清晰的日程,林秋阖窗,便于屋内修行,静候天明。
第二日鸡鸣未破,竹林雾白。
林秋依旧打水劈柴,筋骨开阖间却多了八品后的从容劲道。
未及辰光,他绕过护香堂,直奔主峰崇真殿。殿内灯火犹暗,清衡已独坐经案翻检廷签。
林秋上前一揖,将通行腰牌呈上:“大师伯,弟子昨已归。”
清衡抬眼瞥了一眼,指尖轻敲案面,淡淡发问:“夜归路途,可曾受阻?”
林秋摇头,心中一动,顺势探口风:“弟子回观时,见观内巡岗灯影森然,听说前夜有人闯山,不知是真是假?”
清衡收回目光,简牍合拢:“确有一人夜探西岭,未夺重物,却擅闯禁地。已加派巡值,再犯必擒。”林秋微低眼帘,袖中指节悄然松开。
清衡语调平静,没有追问细节,也未提及任何可疑线索落到弟子头上,这正是他想探出的答案。清衡复又开口:“你母亲已安置至静寮西侧的墨竹轩,寮内新铺卧具、常备汤药,杂役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