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烟悄悄打量师父的房间。
他的屋子素净,分明没有雪,却有凛冽寒意扑面而来。凌烟愣了会,才意识到,是太干净了,连床榻上都没有铺被褥,代表七情六欲的东西都从屋里剔除,才会让人觉得冷。
明阙已经坐了下来,在看着她。
她将一面镜子布在桌上,又从储物戒取出自己的妆奁,拿起一把玉梳,一手握住明阙顺滑如水的发丝。
无端地,她想到那天捡到的白鹤羽毛。
“你昨夜出去了?"明阙问。
凌烟微怔,点点头,“我去修炼啦。师父,"她动作轻柔,仿佛梳着仙鹤的翎羽,“我想要谢谢您。”
明阙听她语气恭敬,一口一个"您”,抬眸看向镜中,缓声问:“谢我?”“嗯!"凌烟认真地说:“那天您带我去天上,为我指引大道,我看见了天地壮阔,师父,"她有些形容不出心中澎湃的情绪,攥紧手中如缎墨发,喃喃:“师父,你真厉害,你真好!”
她抬起眼睛,猝不及防对上镜中人如画眉眼,那双氤氲水汽的双眸似闪过笑意,清冽声音在她耳畔响起,“你是我的徒弟,我对你好是分内之事。”凌烟嘴角微弯,梳好发后,又从储物戒里翻了翻。她身上有不少发簪冠巾、玉佩带绔,但全是柳星渊的。
柳星渊眉眼锐利,英气中带几分骄矜,发冠也多是张扬款式,鎏金灿银,一眼望去能灼伤人的眼睛。明阙的气质却内敛清冷,静水流深,不适合用这些张扬的金簪银冠。
况且,也不能给师父用大少爷用过的东西。明阙见她抓着一缕头发,呆在了原地,以为她遇到什么难事,便问:“怎么了?”
凌烟慌张地低下头,“没、没什么。“她从妆奁拿出一根乌木簪,簪子一头雕了朵祥云,线条柔和,款式素净,她低着眉眼,轻轻将簪子插入束好的发中,最后替他拢了拢头发。
“师父,这簪子太素了,下次我去山下买点新的。”明阙手指抚过簪子,“无妨,"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飘过来,他的手微微一顿,又看了眼镜中的少女,少女慌张低着头,生怕被拆穿的模样,他便佯作不知,收回了手,“这个就很好。”
凌烟心中松了口气,幸好自己有根素净的簪子,给师父戴也很合适。给师父戴自己的簪子……真的合适吗?
凌烟手指一紧,想,得赶紧买根新簪子,换掉这一根。晨钟敲响,钟声在云海间回荡,凌烟在太玄仙府这些时日,早就听见许多次晨钟暮鼓了。晨钟一响,无数御剑的少年从翻腾的云海间飞出,像一群群腾云驾雾的白鹤,逍遥肆意。
每次听见钟声,客舍里的窗便一扇扇打开,凌烟趴在窗口,与其他仆役们一起望着御剑从头顶飞过的少年们。
但这次她抬头,只能望见高阔的天空,往窗外望去,云在自己的脚下,一线辉煌的金光从云海尽头漫开,天地辉煌,那些御剑的少年们从各峰飞起,逍道遥遥地飞过翻涌的云海。
他们双袖鼓风,大声笑着。
凌烟也望见柳月流,她立在江河剑上,袖上黑白的太极纹在风中飘荡。她似乎感受到什么,偏头望了过来。
凌烟朝她招手,“大小姐!”
但中间隔着罡风云海,柳月流并未看见她。“去吧。"明阙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凌烟扭头,“师父,我可以吗?”
明阙点了点头,“要我送你吗?”
“不用啦,我自己能飞!“凌烟越过窗,小心地踩着飞剑,她朝师父笑了一下,挥手告别,扭头就见柳月流已经飞远,连忙捏诀去追,可大小姐身影若电,飞得极快,眼见要追不上了,一股长风浩浩汤汤越过群山,云海瞬间沸腾了起来柳月流听见风雷声,回头往后看,云海滚滚,翠衫少女衣带当风踩着剑,白云在她脚下叠起,好似一重又一重海浪,眨眼之间,就把她推到了自己面前。她先是回头,往凌霄峰的方向看了眼,才侧过脸,笑着喊了声“大小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