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远波澜不惊的机械声调回答。
“你知道忒修斯之船么？你认为一艘更换过所有零件的船，还是原来那艘船么？"收录机问，“你认为精神更能代表一个事物的本质，还是物质更能代表一个物体的本质？”
克洛弗啧了下，“我以为我们不是来讨论哲学话题的。”“当然，当然。"收录机说，并没有再卖关子，直截了当地回答，“我是安娜.费舍尔的全部记忆与意志，而那个培养皿里面的是安娜.费舍尔的身体。”克洛弗几步走上前，从保罗手里把收录机夺过来。保罗当然反抗了，但那力道对克洛弗来说比猫抓还轻巧。
她把收录机举到面前，“让我一个一个来问你。”“第一。"她把收录机的"正面"转向培养皿，“你的身体已经死亡了，那里放置的是你的克隆体么？”
“死去的那个才是克隆体。我真正的身体一直是那个培养皿里的人造人。那是为了配合我的意志创造出的第一个身体，唯一一个这正由两个人的基因混合而成的产物。虽然我一天都没有真正使用过那具身体，但我仍然认为那才是我最原初的身体。我称其为安娜000。”
“安娜000？那还有安娜001么？"罗斯问。收录机发出一道奇怪的声音，然后保罗和“她"现身的那道含铅门就缓缓打开了。
门那头，巨大的实验室里，数百个"安娜"安静的漂浮着。像一幅怪诞的恐怖片。
这些“安娜”按年龄从小到大的排序着。从胚胎到婴儿到少年到成年，再到中年和老年。“她们"保持着一样的双手叠于腹前的姿势，一样平和的表情，闭着眼。"“她们″周身包裹着淡蓝色营养液，腰椎上一根导管链接培养皿。“按顺序，从安娜001到安娜456。"收录机说。这个时候那毫无起伏的声音就开始惹人生厌了。
克洛弗要面子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惊讶，绷着脸透视“安娜们”。单从长相甚至是到细胞层面的构成来看，“她们“和普通人类无异。但是普通人，哪怕是氪星人，也不会同时存在着生命的所有时段。而且克洛弗注意到，编号231的培养皿里的"安娜”不见了。她身边，保罗终于崩溃地哭出了声。
身后，罗斯也发现了那个空着的培养皿：“那个231号是？”“就是′死亡'了的那个安娜.费舍尔。"收录机在克洛弗手里回答，“我很喜欢那具克隆体，因为她和我的本体长得最像。”“所以你到底是什么？"克洛弗问。
“赛博人是抽取人类的意识装进机器的身体，我正好相反。我是机器培育出的意识，要被放进人类的身体里，学习如何当一个人类。“收录机把之前关于赛博人的迷思也讲明白了。
“你是被谁培育的？"博士察觉到了什么。“我的父亲。"收录机说，“他是被核辐射……”“她”的话被一阵剧烈的摇动打断了。
楼层开始震动，培养皿里的液体疯狂地左右摇晃。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摔落砸碎在地上，灯光随着摇晃忽亮忽灭。克洛弗伸手拽住了保罗的卫衣的帽子防止他被直接甩到对面的墙上。而博士和罗斯都分别抓着培养皿艰难地保持平衡。摇晃大概持续了两分钟。
两分钟后，罗斯拍拍胸脯，“刚刚是地震了么？”“不是。"博士摇摇头，“我能感受到地球的自转和震动，刚刚那阵并不来自脚底，而来自头顶，另一个入侵者。”
克洛弗在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。
？
按照她的推测，上面那个入侵者是克拉克啊？克拉克会搞出这么大动静么？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伤及无辜的，克拉克不会干这种事啊？很快，她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。
收录机用冰冷平淡的语气说：“上方入侵者数量二，检测为地球和非地球生物各一，地球人类棕发棕眼，地外生物类人长相，黑发蓝眼。”听到这个描述，克洛弗就肯定了这俩是托尼和克拉克。但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？
克拉克……怎么了？
托尼顺着楼梯往下跑。
他心脏跳得很快，胸膛剧烈起伏，几乎要喘不过气来。左手手臂上，一道从大臂到手肘的伤口正在流血，但他并没有管。耳边，埃德温同他说：“我无法入侵这里的网络，这里存在着一个更为强大和成熟的人工智能。”
如果是平常，托尼肯定会感兴趣这个更强大的AI，但现在他只关心一件事。“能找到克洛弗在哪么？"他问。
“并无任何指标对应克洛弗女士，但检测到下一层有信号屏蔽，怀疑有人在内。"埃德温回答。
托尼顺着楼梯跑到消防门前，下压门杆开门。迎接他的是一道划在他脚边的猩红射线。
“嘿！"托尼喘息往后跳了一下，“我是来找克洛弗的！”“托尼？“克洛弗打量了一下他胳膊上的正在渗血的伤口，“克拉克呢？"“你哥哥疯了。“托尼边摇头边跨过了门。他视线没有在那些空了的培养皿上停留，却在看到“安娜们"的时候瞳孔收缩。
他明显有一肚子的话要问，但他仍然先对克洛弗嘱托：“快去阻止你哥哥。”
克洛弗把收录机塞回保罗怀里，“说清楚点，克拉克又不是感染狂犬病的狗怎么会随便发疯。”
托尼缓了缓急促的呼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