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后,莽村拆迁项目谈判现场。
徐江手下的负责人老周,一头黄毛,满脸横肉,他烦躁地将烟头摁进烟灰缸。
“二十万?你们他妈的怎么不去抢?!”老周一拍桌子,唾沫星子横飞。
“江哥进去前定的就是八万,一个子儿都不能多!”
他面前,高启强稳稳坐着,身上那件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衬衫,与周围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。
他没有看暴怒的老周,而是将一份文件轻轻推到桌子中央。
“周哥,别动气。这不是抢,这是按规矩办事。”
高启强的声音很平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“这份补偿方案,完全是参照市政府对同类地块的指导价制定的,每一条都有法可依。你们要是不信,可以找律师来看看。”
老周一把抓过文件,只看了两眼就撕得粉碎。
“少他妈跟我来这套!老子不识字,只认拳头!”
高启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那双眼睛总能精准捕捉到他人情绪的波动。
此刻,他从老周的狂躁里,看到了一丝色厉内荏的虚弱。
徐江被抓,他们这群人成了没头的苍蝇。这块肥肉,他们想吞,却又怕崩了牙。
“既然谈不拢,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。”
高启强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衣袖,“李支书,我们走。”
李有田跟在他身后,腰杆挺得笔直,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扬眉吐气过。
回到村委会,李有田激动地给高启强倒水。
“高顾问,你真是神了!你看那孙子,脸都绿了!”
高启强接过水杯,却没有喝。
“李支书,这只是第一步。”他走到窗边,看着外面三三两两的村民。
“老周这种人,讲道理是行不通的。他们很快就会用别的法子。”
“别的法子?”
“暴力。”高启强吐出两个字
。“同伟哥教过我,对付疯狗,不能指望它自己戴上嘴套。得把它打疼,打怕,甚至,让它自己撞死在墙上。”
他转身,看着一脸困惑的李有田,开始灌输祁同伟教给他的东西。
“舆论,就是我们的第一杆枪。法律,是我们的第二面盾。他们越是暴力,我们就越要占住道理。”
“要把事情闹大,闹得全京海都知道,他们是怎么欺负我们这些老实人的。”
李有田听得似懂非懂,但他选择无条件相信。
当晚,高启强独自一人时,接到了老周的电话。
“姓高的,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!再敢插手莽村的事,老子让你横着出京海!”
高启强挂了电话,脸上没有丝毫惧色。
他反而将这段威胁,用一种更加添油加醋的方式,转述给了李有田和几个村民代表。
成功点燃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犹豫的引线。
夜深人静,高启强拿出那部加密手机。
电话那头,祁同伟的声音平静无波。
“他急了,很好。火候差不多了,准备收网。记住,你要利用好李有田的贪婪,也要利用好老周的冲动。”
“让他们自己斗起来,你只需要在旁边,扇扇风,点点火。”
“明白了,同伟哥。”
与此同时,刑侦支队。
安欣从一个线人那里得知,最近在莽村异常活跃的那个“高顾问”,就是高启强。
一个刚刚洗脱杀人嫌疑的鱼贩,摇身一变成了商业顾问,还敢跟徐江的团伙硬碰硬?
这太不合常理了。
安欣内心的疑云越来越重,他决定,必须加大对莽村的秘密侦查力度。
暴风雨,终究还是来了。
谈判破裂的第三天深夜,十几辆面包车悄无声息地驶入莽村。
上百名手持棍棒砍刀的打手,冲进了项目工地。
被砸烂的工地,钢筋扭曲,水泥块散落一地。
看守工地的几个村民被打得头破血流,惨叫声划破了村庄的宁静。
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血腥的气味,如同被撕裂的画布,一片狼藉。
高启强第一时间赶到现场,他没有去管那些财物损失,而是立刻组织人,将受伤的村民送往医院,并亲自垫付了所有医药费。
第二天,几家本地报纸的社会版面,都刊登了莽村工地被打砸、村民被殴打的新闻。
高启强甚至找人拍下村民们凄惨的伤势照片,发到了网上。
一时间,群情激愤。
京海市民众对徐江这个名字的仇恨,被再次点燃。
村委会里,所有村民代表都红了眼。
“欺人太甚!这帮畜生!”
“报警!必须报警!”
高启强站在人群中央,等他们发泄得差不多了,才缓缓开口。
“报警当然要报。但是,远水解不了近渴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,却压过了所有杂音。
“警察来了,他们就跑。警察走了,他们还会再来。我们能怎么办?天天守着警察过日子吗?”
村民们沉默了。
“高顾问,那你说怎么办?”李有田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