奉天殿。
空旷,死寂。
殿内的每一根盘龙金柱,都像是一只沉默的眼睛,冷漠地注视着那个被押解进来的人。
蓝玉身上的“却敌铠”早已被卸下,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。那身价值万贯,象征着赫赫战功的华丽铠甲,此刻正被两名禁军像拖死狗一样,随意地拖在身后,甲片与冰冷的金砖地面摩擦,发出一阵阵刺耳的“哗啦”声。
这声音,像一把钝刀,一下一下地割着蓝玉的神经。
他被两名身形高大的禁军押着,双臂反剪在后,狼狈不堪。那张曾经被范统一拳一拳打出来的猪头脸,经过几日奔波,非但没有消肿,反而因为气血攻心,愈发显得青紫可怖,肿胀的眼皮几乎将他的视线完全遮蔽。
他只能从一条狭窄的缝隙里,看到前方那高高在上的龙椅,以及龙椅上那道模糊而威严的身影。
太子朱标面无表情地跟在一旁,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。
从午门到奉天殿,这段路,蓝玉曾经走过无数次。每一次,都是在万众瞩目之下,昂首挺胸,接受封赏与荣耀。
可今天,他像一个即将被献祭的牲口。
“跪下!”
朱标喝到
押解的禁军猛地&nbp;,一踹他的腿弯。
“噗通!”
蓝玉双膝重重地砸在坚硬冰冷的地砖上,剧痛让他浑身一颤,也让他从浑噩中惊醒。
他跪在那里,头颅深深地垂下,不敢抬起分毫。
大殿里静得可怕,只能听到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,和心脏擂鼓般的狂跳。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,龙椅之上,终于传来了一个慢悠悠的声音。
那声音不大,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,却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,瞬间刺穿了蓝玉的耳膜,扎进了他的骨髓里。
“这不是咱大明朝的军神,荡平漠北的永昌候吗?”
“怎么跪着了?”
“抬起头来,让咱……好好瞧瞧。”
朱元璋的声音带着一丝好奇,就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出土的稀奇古玩。
蓝玉浑身剧烈地一颤,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。他想把头埋得更深,可那道平静的目光,却像是有着千钧之力,压得他不得不缓缓抬起头。
他那张肿胀滑稽的脸,彻底暴露在朱元璋和朱标的视线中。
“哟……”朱元璋的身子微微前倾,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叹。
“这脸……是被鞑子打的?”
“啧啧,这鞑子手艺挺讲究啊,打得还挺对称。”
朱元璋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,每一个字,都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,狠狠抽在蓝玉的尊严上。
蓝玉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,牙关都在“咯咯”作响。汗水,如同溪流一般,从他的额角滚滚而下,瞬间浸湿了衣领。
他张了张嘴,喉咙里像是被塞满了沙子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朱元璋没理会他的窘迫,自顾自地继续说道,语气依旧是那样的平淡,却愈发冰冷。
“咱还听说,你对喜峰口的关门不满意,嫌它挡了你的路,就用炮把它给踏平了?”
“怎么?是不是觉得不解气啊?”
“那我这奉天殿,你看着还顺眼吗?要不要咱也把门给你打开,让你用炮轰进来,好给你出出气啊?”
轰!
这几句话,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,在蓝玉的脑海中轰然炸响!
他所有的侥幸,所有的傲慢,所有的委屈,在这一刻,被彻底碾成了齑粉!
他终于明白,自己犯下的,是何等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!
“臣……臣不敢……臣罪该万死……”
蓝玉再也支撑不住,猛地向前一扑,整个身子匍匐在地,用尽全身力气,将额头重重地磕在金砖之上!
“咚!咚!咚!”
沉闷的磕头声,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,显得格外清晰。
鲜血,很快就从他的额头渗出,与地上的灰尘混在一起。
看着脚下这个卑微如蝼蚁,疯狂磕头求饶的“军神”,朱元璋脸上的那一丝玩味,终于消失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火山喷发般的滔天怒火!
“啪!”
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,整个人霍然站起!
一声巨响,震得整个大殿都嗡嗡作响!
“你不敢?!”
朱元璋的咆哮,如同炸雷滚滚,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与狂怒!
“炮轰国门的时候,你怎么就敢了?!”
“你蓝玉,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?还是觉得你那点功劳,就能让你在这大明江山上为所欲为?!”
“我这大明朝,是姓朱,还是姓蓝!啊?!”
“你蓝小二,是不是想造反?!”
朱元璋一步步走下御阶,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匍匐在地的蓝玉,眼中的杀意,几乎要凝成实质!
他走到蓝玉面前,猛地一脚,狠狠踹在他的肩膀上!
“要不要我从这龙椅上滚下去,换你上来坐啊?!”
这一脚,力道极大!
蓝玉那魁梧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