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成税金,在店铺里卖出时另有一份,若庞管事愿意接,跟五五开就没什么分别了。
庞管事呵呵一笑,没说话。
过了会儿,他又一副掏心心掏肺的诚恳表情,以一种近乎谦卑的语气说:“江老板,方才的染料买卖上我是让了利的,实在不赚钱,足够有诚意了,如今买卖颠倒,您总不好寸步不让吧?”
“哎,有件事您弄错了。"明月不吃这一套,一抬手,马上纠正,“是您主动上门,以让利为条件来说服我,希望我同您交易,我答应了,这就扯平啦!至于以后卖布,是您庞老板志向远大,想要拓展版图,多一项买卖,主动找到我,想长期合作,我愿意坐下来谈,也是我的诚意,这个也扯平了。”总而言之,你让利,我就照顾你的买卖,你情我愿的事,谁也不欠谁的,凭什么再让步?
庞管事额角的青筋狠狠跳了几下。
当初怎么没发现这厮这样难缠?
不,当初是她有求于我,自然低姿态,如今"攻守之势异也”…见庞管事不作声,满脸都是不甘心,明月干脆道:“我年轻,说话直,如有什么不中听的,您别见怪。若你我易地而处,您会怎样?”哦,一笔买卖上占了便宜,就必须在第二笔还回来,那说来说去,我还是什么便宜都没占到嘛!还要担一个"不知足”的名头…既然如此,我干脆去找你的旧东家买货算了,说不定更贱、更全呢!
庞管事看了她一眼,顾左右而言他,“江老板好口齿。”易地而处?世上从来没有甚么易地而处!
谁是谁,从生下来那一刻就注定了!
不过是些骗人的鬼话而已。
“事关重大,庞老板不妨慢慢想,"明月叫了丫头进来,“嘴里没味儿,取些点心来。”
动脑袋后就特别想吃点甜甜的,我得补一补。不多时,丫头带着厨房里的两个人过来,打头一个提着一个食盒,上下两层各有一碗晶莹剔透的冰糖莲子羹,缀着几点红艳艳的枸杞。另一个的食盒里放着一碟水晶桂花糕,一碟挂霜柿饼,一碟蝉翼云片糕,一碟琥珀松子糖,皆甜而不腻。
明月与庞管事谦让一回,各自吃了,又漱口。一天做成一桩买卖就不错了,两人稍后又是一番扯皮,谁也不肯轻易让步,一直扯到日头西斜。
没奈何,两人只得暂时作别。
庞老板去寻摸剩下几样染料,明月自去关门睡大觉。谈得成就谈,谈不成拉倒!
接下来几天,庞管事忙得四脚齐飞,试图找在杭州的其他几个客人谈。谈判的具体内容不得而知,但是从他送货时日益加重的疲惫之色来看,恐怕不大顺利。
明月并不意外。
越是大商人越注重信誉、名声,若庞管事和他的东家和平分开,那么世人只会唏嘘两句,感慨世事无常,风头过了就淡了;可偏偏闹得很难看!“背叛”“本”,就成了庞管事一辈子洗不掉的污点!在接下来这场旷日持久的斗争中,庞管事或许会赢,但代价也一定非常惨重。
期间,双方又进行了数次谈判,对包括并不仅限于“究竞谁负责哪一部分税“谁负责运费“料子卖不完如何处理,是否回收"等等细枝末节进行了多次毫无意义的拉扯。
其实这些东西早就有先例,庞管事之所以死咬着不放,还是想“动之以情”,突出自己的不易。当然了,若能缠磨得对方心烦意乱,进而遗漏细就更好了。
明月确实有点烦了。
以至于三月十七一早,春枝说香兰带着孩子到了时,她立刻就决定亲自过去见一见。
春枝都愣了,下意识看一眼庞管事:您这还谈买卖呢。背对着庞管事的明月皱眉:谈屁,毫无诚意!晾一晾再说!
春枝瞬间心领神会,立刻低声道:“远道而来……很诚心的知道您亲自过去一定很高兴……”
明月忍笑,转身换上一副无奈中夹杂着窃喜的表情,“庞老板,真是不巧,我有个朋友来了,只怕要失陪,要不咱们改日再聊?三天吧,接下来三天可能我都没空,失陪,失陪了!”
说完,转身就走。
“江老板!"不是,你这就要甩下我走?去见谁啊!庞管事蹭一下站起来,“江老板留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