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1章十九岁、乌鸦
海风吹拂到了十九岁的福雷斯特·巴克利的脸上。“我爱你。”
回抱住他的女人如此道,她的嗓音偏低、语气轻柔,如同低声吟唱咒语的女巫。此时的福雷斯特刚下船,风尘仆仆,还是个愣头青,面对这样心爱之人的情话,就将他的迷茫与理智抛之脑后,沉浸在了爱情的漩涡中。“……我也爱你。”
福雷斯特说,他是个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傻瓜。而藤次晃不是。
六十二岁的灵魂来到了一个十九岁的躯体一一那种激情和爱、他时隔三十几年再来感受,只觉得陌生。就和那次坠海后回归家里一样,他再次做梦了,梦是那个梦的后续。
乌鸦一般美丽的女人。
藤次千代。
她此时正在自己的怀里。
藤次晃已经有些记不得她年轻时的样子了,毕竞在这之后,他们的生活如此清贫,这也导致藤次千代不再打扮。生活与岁月的磋磨就是这样,不管是谁,不管是多么美丽的存在,都会像多次转手的珍珠一样,黯淡无光。“我与我的……说过了。”
她从藤次晃的怀抱中离开,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。和她那乌鸦一样的外表不同,她在笑起来时,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笑的程度,进而给一种天真感。藤次千代……千代……
福雷斯特在她离开之时,只感到心里一阵空落,他上前一步,目光落在爱人的脸上。
“嗯?”
他应答着:“说了什么?”
“我们留在东京生活,"藤次千代说,她那时二十岁满,“关于妈妈的事……他会负责,我们只要不给他添乱就好一-对方和我说的话,和你跟我说过的可能会说的话完全一样。”
那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中年女人,在某天早上,忽然精神失常了。谁也搞不懂一个疯了的女人究竞在想些什么,也想不明白,她的精神疾病会让她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来。藤次千代本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照顾她,然而在某天夜里,她即将窒息身亡,奋力挣扎才逃出生天。疯了的母亲拿着枕头,想要杀了她。
这个可怜的、精神失常的中年女人看着女儿,落下意义不明的眼泪,她的杀意与爱意交织在一块。
藤次家算不上富裕,家庭成员构成也简单,一个母亲、一个藤次千代,以及从未露面的亲生父亲。东亚的家庭总是这样,承担育儿责任的只有母亲一一背负着生命重量的也只有母亲,生父寄来的钱只够他们每个月生活下去,只有在她要去留学时,才将费用增加,让她能顺利镀一年金。“你真该死啊……
和后来每一次,他们去看她一样,藤次女士只会重复两句话,一句就是“你真该死啊",另一句……
“我爱你,"她平静的时候会这么说,“我的乌鸦。”藤次千代顺着一切她所能找到的东西摸到了东京,去见了那个该被称之为她生父的男人。而福雷斯特在这之前为她出谋划策,他好歹也是贵族出身,对于私生子与情妇的事比这边的人更熟悉。
她只要了一笔钱。
那笔钱仅仅只够她将藤次女士这个重担抛给别人,至于其他事,那远远不够。她不过二十,也是天真的年纪,在过去从来没为生计发愁。这个乌鸦一样的女人,偶尔也会露出愚笨的一面。
他……不,应该说他们两个人都是如此愚笨。虽然面对着过去的事,但藤次晃并未彻底沉浸其中,忘记他来到这个梦里的真正意图。他是为了某一个真相才进到这场漫长的梦中来的一-而那一个真相,藏在这个梦的所有边角里。
“我爱你。”
他听见自己的声音,此时正年轻的福雷斯特已经伸手,捧住了恋人的脸。他们久别重逢,情意正浓。毛头小子就是这样,对周围环境不管不顾,只想与心上人亲近。
“我很想你,"那个浅色头发的男人说,“我想你一-我的乌鸦。”乌鸦。
藤次晃注意到了这个词。
说者无意,听者有心一一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词,反倒是唤醒了藤次晃的记忆。他似乎是在系统派给他的任务里、或者是别人的嘴里听过了这个词,当然,也可能不是。
“别叫我乌鸦,"藤次千代不满地说话了,“我不喜欢这个称呼。”他们两个人就这样离开了人挤人的码头,十九岁的福雷斯特跟着二十岁的藤次千代,前往他们的落脚点。这个持续了四十多年的人生故事,由此开头,再在某一天忽然结束。
“……我们会去见那个人吗?”
福雷斯特问,他指的是藤次千代的生父。
“当然不见,"藤次千代道,“我唯一的亲人你已经见过了,至于那一位……他只是透明人而已。”
虽然是这样说的……
但在福雷斯特来到这里的第三天时,他还是同那个给了藤次千代钱的男人见面了。从面相上来看,那个男人不过三十多岁,比起藤次千代父亲的身份,更像是她兄长。
那个男人有着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鹰鼻。
“初次见面。”
对方伸手过来,自我介绍道:“我是千代的父亲……你就是千代的恋爱对象吧?”
“是的。”
那时的福雷斯特说着蹩脚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