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明渊没有去看父亲惊疑不定的脸,他只是向前一步,对着老者再次深深一揖。
“学生陆明渊,见过先生。先生厚爱,学生愧不敢当。若林家府学不弃,学生愿入学就读,聆听教诲。”
此言一出,那老者眼中欣赏之色更浓,连连点头道。
“好,好!不骄不躁,是块读书的好材料!老朽姓周,单名一个‘礼’字,忝为林家府学教习,日后你称我周先生即可。”
周礼从袖中取出一封制作精良的书信,双手递给陆明渊,郑重道。
“这是我府学的入学文书,你且收好。三日后,你可凭此信前来府学报到。”
“届时自有专人为你安排学舍、发放月钱。府学卯时开课,午时散学,下午可自行温习,也可去藏书楼借阅典籍。”
他一番叮嘱,事无巨细,言语间满是关切与期许,与方才高家钱主事那副公事公办、暗藏倨傲的模样,判若云泥。
“学生谨记先生教诲。”
陆明渊恭敬地接过书信。
“好,那老朽便不多叨扰了,在府学静候案首大驾。”
周礼满意地笑了笑,又对一旁的陆从文拱了拱手。
“恭喜陆兄,教出如此麒麟儿,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!”
“不敢当,不敢当”
陆从文这才如梦初醒,连忙躬身回礼,亲自将周先生和书童送出了院门,看着他们背影消失在巷口,他才恍恍惚惚地关上院门。
一转身,他快步走到儿子面前,声音都有些发颤。
“渊儿,你你为何选了林家,却拒了那高家?高家背后可是县尊大人,我们我们得罪不起啊!”
陆明渊扶着父亲坐到石凳上,给他倒了杯凉茶,这才不急不缓地解释道。
“爹,你还记得村里的赵夫子吗?”
“赵夫子?自然记得。”
陆从文点头,提起这位村里的老先生,他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敬佩之色。
“那可是咱村里最有学问的人。”
“我参加县试之前,曾去拜会过夫子。夫子嘱我,若有机会,当择林家。”
“夫子当时便与我提过,若有幸考中,县里府学来邀,高家势大,但行事霸道,学风浮躁。”
“林家乃是书香门第,底蕴深厚,更重育。”
陆明渊目光清明,缓缓道。
“赵夫子是我的启蒙恩师,他不会害我的。”
听到是赵夫子的指点,陆从文心中的疑虑顿时消散了大半。
他对这位赵夫子,是发自内心的信服。
村里人都知道,赵夫子年轻时才华横溢,若非时运不济,当年差一点就中了进士,那是能面见天子的大人物!
后来落魄回乡,性子也变得古怪,收徒全凭眼缘。
村里多少人提着厚礼上门,都被他拒之门外,唯独对自己这个儿子青眼有加。
“原来是赵夫子的意思”
陆从文长舒了一口气,拍了拍大腿。
“那就没错了!赵夫子是见过大世面的人,他让你这么选,就一定有他的道理!爹懂了,爹懂了!”
他猛地站起来,拉着闻声从厨房出来的王氏,激动得语无伦次。
“孩儿他娘,快!渊儿要去林家府学念书了!咱们快给他收拾东西!”
王氏方才在屋里也听了个大概,此刻脸上亦是掩不住的笑意。
她嗔怪地拍了丈夫一下:“着什么急,还有三天呢。衣裳要选簇新的,书本笔墨也要备齐了,不能让渊儿在学里被人小瞧了去。”
夫妇二人说干就干,立刻就在堂屋里忙碌起来。
王氏打开刚买回来的新木箱,将几件新做的棉布长衫仔细叠好放入,又拿出针线,要在衣角内侧为儿子绣上名字。
陆从文则将陆明渊的书箱搬出来,一本本地擦拭着书册上的灰尘,检查着笔墨纸砚是否齐全。
整个屋子都洋溢着一种名为“希望”的勃勃生机。
陆明渊抱着弟弟陆明泽,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。
陆明泽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,好奇地看着父母忙成一团,他扯了扯陆明渊的衣袖,奶声奶气地问。
“锅锅,爹和娘在干什么呀?锅锅要出走吗?”
“噗嗤。”陆明渊被他逗笑了,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蛋,温声道。
“哥哥不是要出走,是要去一个叫‘府学’的地方,去上学,去读更多的书。”
“上学?读书?”
陆明泽歪着小脑袋,似懂非懂,他见过哥哥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读书的样子,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,但感觉很厉害。
他用力地点了点头,用一种极为认真的语气,嗲声嗲气地宣布:“那我也要上学!我也要跟锅锅一样!”
陆明渊笑着揉乱了他的头发,附和道。
“好,等明泽长大了,哥哥也送你去上学。”
看着父母忙碌的背影和弟弟天真的脸庞,陆明渊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
这就是家,是他两世为人,最为珍视的港湾。
待父母将东西收拾得差不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