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时光,转瞬即逝。
陆明渊换上了一身青布儒衫,衬得他身姿挺拔,眉目清朗。
他辞别了父母,独自一人走向城东的林家府学。
府学门前,早已是车马喧嚣,人头攒动。
青石板铺就的宽阔地面上,停着数辆装饰华美的马车,一群群身着锦缎绸衫的少年郎君聚在一起,高谈阔论,意气风发。
他们是江陵县各大士绅家族的子弟,生来便立于云端,俯瞰着寻常百姓。
府学朱红色的大门两侧,围着不少前来求学的学子!
他们伸长了脖子,都在等待着一个人的出现——本届县试的新科案首,陆明渊。
“听说了吗?今年的案首,是个泥腿子出身!”
“十岁案首,闻所未闻啊!不知是何等样貌,是不是生了三头六臂?”
“呵,乡野小子,不过是走了狗屎运,侥幸罢了。”
“府学里的学问,可不是田间地头那点粗浅功夫能比的。”
议论声嘈杂,其中不乏酸涩与轻蔑。
陆明渊行至近前,脚步未停,神色亦未变分毫。
他仿佛没有听见那些刺耳的议论,也没有看见那些审视的目光,只是平静地穿过人群,走向那扇厚重的大门。
就在他即将踏上台阶之时,几个衣着尤为华贵的少年有意无意地挡在了他的身前。
为首一人,面容白净,眼神却带着几分倨傲,正是赵家的小少爷,赵文博。
赵文博上下打量了陆明渊一番,目光在他的旧儒衫和布鞋上停留了片刻,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。
“这位想必就是陆案首了?”
他摇着手中的折扇,语调拉得老长。
“闻名不如见面。只是陆案首这身行头,未免太过朴素了些。”
“圣人云‘衣冠不整,则礼仪不肃’,陆案首莫不是将圣人教诲,都忘在了乡野的田埂上了?”
这话语极为刻薄,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窃笑声。
这便是下马威。
他们想看的,是这个农家子窘迫、愤怒,乃至失态的模样。
陆明渊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,那目光平静得像一汪古井,不起丝毫波澜。
他没有动怒,甚至连眉梢都未曾挑动一下,只是平静地开口道:
“《论语》有云:‘君子谋道不谋食,忧道不忧贫。’”
他声音清朗,字字清晰,仿佛珠玉落盘,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嘈杂。
“衣衫不过蔽体之物,学问方是立身之本。若心思皆在绫罗绸缎之上,又何谈‘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’?”
一番话,引经据典,不卑不亢,掷地有声。
赵文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。
他本想用圣人言来羞辱对方,却不料反被对方用更根本的圣人大道给堵了回来。
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,不仅没伤到人,反而显得自己格局狭小,斤斤计较。
周围的窃笑声戛然而止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异的寂静。
那些原本等着看好戏的学子,看向陆明渊的眼神也变了。
他们本以为这只是个运气好的农家小子,却没想到竟有如此气度与口才。
陆明渊不再看他们,径直从他们身侧走过,踏上了府学的台阶,身影消失在朱红大门之后。
赵文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握着折扇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他身旁一人低声道:“赵兄,这小子有点门道。”
“哼,不过是牙尖嘴利罢了!”
赵文博冷哼一声,“进了这府学,是骡子是马,很快便见分晓!”
府学的教室名为“明德堂”,堂内宽敞明亮,数十张黑漆书案整齐排列。
陆明渊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,静静地从书袋中取出笔墨纸砚,从容布置。
不多时,一位山羊须、面容清瘦的教习先生走了进来。
他姓周,是府学的老教习,负责启蒙教导新入学的童生。
周教习的目光在堂内扫了一圈,最后落在了陆明渊身上。
县试案首的名头,他自然是听过的。
只是在他看来,十岁案首,多半是有些小聪明,或是记性好些罢了,当不得真。
“你便是陆明渊?”
周教习开口,声音平淡。
“学生正是。”
陆明渊起身,恭敬行礼。
“嗯。”周教习点了点头,随口问道。
“《大学》首句,为何?”
“大学之道,在明明德,在亲民,在止于至善。”
陆明渊对答如流。
“何为‘明明德’?”
“‘明德’者,人之所得乎天,而虚灵不昧,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。”
“然为气禀所拘,人欲所蔽,则有时而昏。学者当因其所发而遂明之,以复其初也。”
周教习眼中闪过一丝讶异。
这番回答,不仅仅是背诵,而是有了自己的理解,已是得了朱子集注的精髓。
他不信邪,又接连问了几个关于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