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台之上,那名赞礼官深吸了一口气。
他再次敲响铜锣,高声喝道。
“戊辰科,杭州府院试,案首——”
“江陵县,陆明渊!”
人群中短暂寂静后,立刻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!
“陆明渊!真的是陆明渊!”
“天哪!我杭州府,要出一位少年阁老了吗?”
“三元魁首!我竟然亲眼见证了一位三元魁首的诞生!”
就在这片狂热的氛围中,贡院那厚重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。
在主考官徐渭之的示意下,几名吏员牵出了一匹神骏非凡的五花马。
那马儿头戴红绸,身披锦缎,鞍鞯华美,一看便知是为极尊贵之人准备的。
紧接着,一名官员手捧着托盘,上面放着一朵用上好绸缎扎成的大红花,以及一件用金线绣着“魁星点斗”的千金裘。
“为案首披红挂彩!”
随着赞礼官一声高喝,几名官员在官兵的护卫下,穿过人群,径直走到了陆明渊面前。
这突如其来的阵仗,让陆明渊也微微一怔。
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林天元,眼中带着一丝询问。
林天元此刻激动得满脸通红,他用力地点了点头,压低声音。
“明渊,这是我杭州府的规矩。凡院试夺魁者,皆可骑马游街,夸官杭州道!”
“这是天大的荣耀,也是府台大人对所有读书人的激励,让他们有个奔头儿!快去吧!”
陆明渊了然。
他对着几位官员微微躬身,任由他们将那沉甸甸的千金裘披在自己肩上,又将那朵硕大的红花端端正正地戴在了胸前。
十岁的少年,身着华服,胸佩红花,看起来竟真有几分像是去迎亲的新郎官,只是那双清澈的眸子里,却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深邃。
“案首,请上马!”
陆明渊也不推辞,在一个小吏的搀扶下,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。
他身形虽小,但稳稳地坐在高大的马背上,腰杆挺得笔直,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。
“开道——!”
随着一声令下,早已准备好的仪仗队立刻行动起来。
前方,八匹同样神骏的高头大马开路,马上骑士皆身着崭新的官服。
在他身后,同样是八匹高头大马跟随。
几十名身披甲胄的官兵分列两侧,手持长戟,将围观的人群隔开。
他们护卫着游街队伍,浩浩荡荡地向杭州府最繁华的街道行去。
“三元魁首,陆明渊,夸官游街——!”
赞礼官的唱喏声,响彻长街。
意气风发,莫过于此!
凡仪仗所经之地,街道两侧的商铺、茶楼、民居,无论男女老少,尽皆探出头来,争相一睹这位少年魁首的风采。
那目光中,有震惊,有好奇,但更多的,是发自内心的羡慕与敬佩。
“快看!那就是连中三元的陆案首!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啊!”
“啧啧,十岁的案首,这可是文曲星下凡啊!能亲眼看上一眼,回去都能跟孙子吹一辈子!”
无数的欢呼声与庆祝声,如同潮水般将陆明渊包裹。
一些富户商家,更是主动点燃了鞭炮,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,将气氛烘托到了极致。
人群中,一个五六岁的小童被这热闹的景象所吸引,他扯着父亲的衣角,奶声奶气地问道。
“爹爹,那个大哥哥是在做什么呀?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看他?”
他的父亲,一个面容憨厚的布衣汉子,将儿子高高地举过头顶,让他能看得更清楚一些。
汉子的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。
“儿子,你记住了!那个大哥哥,是咱们杭州府读书最厉害的人!”
“中了院试的魁首,才能有这样的风光!这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!”
小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
他看着马背上那个与自己年龄相差仿佛不大的身影,攥紧了小拳头,大声喊道。
“爹!我以后也要当魁首!我也要骑大马!”
父亲闻言,先是一愣,随即开怀大笑,眼角却有些湿润。
陆明渊端坐在马背上,将这一切尽收眼底。
他感受着那一道道羡慕、崇敬、狂热的目光,第一次明白为何这世间千千万万的读书人,会对科举二字,有着那般近乎于执念的追求。
十年寒窗无人问,一举成名天下知。
这不仅仅是一句诗,更是无数人穷尽一生去追逐的梦想。
今日这般风光,这份荣耀,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热血沸腾,愿意为此付出一切!
游街庆典,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。
从贡院出发,绕行杭州府最主要的几条街道,直到半个杭州府的人,都知晓了陆明渊这个名字。
他们都见识了这位十岁三元魁首的风采,这场盛大的夸官仪式才缓缓落下帷幕。
仪仗队将陆明渊一路送至杭州府衙门前,方才散去。
府衙之内,早已不复往日的森严肃穆,处处张灯结彩,洋溢着喜庆的气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