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阶九十九级,青石铺就,被岁月与无数官靴打磨得光滑如镜。
倒映着天光云影,也倒映着少年人平静而坚定的脸庞。
衙门前的两尊石狮,目光炯炯,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威严与权柄。
身着号服的衙役见他独自一人前来,本想上前盘问。
目光触及他身上那件看似普通却质料上乘的青衫,以及那份远超同龄人的沉静气度,便多了一份审慎。
“在下陆明渊,自杭州而来,求见巡抚大人。”
陆明渊递上名帖,声音清朗,不卑不亢。
那衙役听到“陆明渊”三字,神情陡然一变,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恭敬。
显然,这个名字,在这座衙门里早已不是秘密。
他不敢怠慢,连忙躬身道:“陆案首稍待,小的这就去通报。”
门童一路小跑进了那深邃的仪门,不过片刻功夫,便引着一位身着青色官袍的中年文士快步走了出来。
那文士约莫四十岁年纪,面容儒雅,步履沉稳,双目之中透着一股精明干练。
行走之间,官袍下摆微微拂动,自有一番气度。
他目光如电,第一时间便落在了陆明渊的身上。
视线在他腰间那枚温润的血沁竹心佩上微微一顿,眼神瞬间变得热切起来。
那玉佩是林瀚文当初所赠,乃是其师门信物,见玉佩如见其亲传弟子。
“可是明渊当面?”
文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,快步上前,主动拱手道。
“在下沈文龙,乃是抚台大人的幕僚,在此恭候多时了。”
陆明渊心中微动,他知道巡抚幕僚,尤其是能被派来迎接自己的心腹,在衙门里的地位非同小可。
他连忙还礼:“晚生陆明渊,见过沈先生。”
“哎,当不得先生二字,你我以表字相称即可。”
沈文龙扶住他的手臂,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,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赞叹。
“早就听闻大人对你赞不绝口,说你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麒麟儿。”
“我初时还有些不信,毕竟年仅十岁,便能在文风鼎盛的浙江省连中三元,这等壮举,实在是匪夷所思。”
“今日一见,方知大人所言不虚,这份气度,这份沉稳,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!”
他的热情,几乎有些超乎寻常,让陆明渊都感到了一丝意外。
沈文龙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,他朗声一笑,带着几分歉意解释道。
“明渊勿怪,实在是文龙对你那篇《漕海之争》的策论,佩服到了五体投地!”
“那篇文章,我曾有幸拜读过抚台大人誊抄的稿子,当真是字字珠玑,振聋发聩!”
“不仅将那困扰朝堂数十年的漕海利弊,剖析得淋漓尽致,更提出了‘体用’之说,为我大乾开辟了一条经世济民的全新思路。”
“每每思及,都忍不住心潮澎湃,恨不能与你当面对谈一番。今日得见真人,一时情难自禁,倒是唐突了。”
原来如此。
陆明渊心中了然。
对于沈文龙这等真正懂行的政坛中人而言,一篇能够直指时弊、并给出可行之道的策论,其分量远比“三元及第”的虚名要重得多。
那是真正能够改变国朝命运的力量。
“沈先生谬赞了,晚生不过是纸上谈兵,拾人牙慧罢了。”
陆明渊谦逊道。
“这可不是拾人牙慧。”
沈文龙摇了摇头,神情郑重。
“此乃大道之言。好了,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,抚台大人早已等着了,我先带你进去。”
说罢,他亲切地侧过身,引着陆明渊穿过仪门,向着衙门深处走去。
巡抚衙门内部,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深广。
层层叠叠的院落,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,将凡尘的喧嚣隔绝在外,只余下权力的静谧与威严。
飞檐斗拱,雕梁画栋,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江南首府的富庶与朝廷的体面。
沈文龙一边走,一边为陆明渊介绍着衙门内的各处建筑与职能,言语间颇为熟稔,显然是此地的核心人物。
最终,两人来到了一处幽静的院落前。
院内栽种着几竿翠竹,一座雅致的书房坐落其中。
沈文龙停下脚步,轻声道:“明渊,抚台大人正在处理紧急公务,你且在此稍候片刻,我去去就来。”
“有劳沈先生。”
陆明渊点头应道。
沈文龙推门而入,陆明渊则静立于廊下,打量着眼前书房。
这一等,便是半个时辰。
陆明渊没有丝毫的不耐,他知道,身为一省封疆,林瀚文日理万机,半个时辰不过处理一府政务。
又是一炷香后,书房内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。
紧接着,房门被从内推开。
一个身着绯色官袍,身形高大,面容清癯,颌下留着三缕美髯的中年人,在沈文龙的陪同下走了出来。
正是江苏巡抚,林瀚文。
“哈哈哈,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