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路漫漫,通往浙江,也通往那名闻天下的考场。
离开了江宁府的繁华与喧嚣,天地骤然开阔,入眼皆是连绵的田垄与渐次染上秋黄的林木。
马蹄踏在坚实的土路上,扬起细微的烟尘,在阳光中飞舞,宛若金色的浮游。
这便是陆明渊想要的行走。
白日里,他们五人一骑,并辔而行。
那三名林瀚文亲选的护卫,如同三座沉默的山,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,将陆明渊与若雪护在中间。
旅途是枯燥的,却也是鲜活的。
他们曾遇到过一支从北方来的商队,数十匹骡马驮着沉重的皮货与药材。
赶队的汉子们皮肤黝黑,嗓门洪亮,操着一口官话,却带着浓重的边关口音。
见到陆明渊一行人衣着不凡,又有精壮护卫,便热情地凑上前来,递上粗劣的水囊,里面装着烈口的烧刀子。
领头的刀疤脸汉子咧着大嘴笑道:“小兄弟,看你们是去南边赶考的读书人吧?喝一口,暖暖身子!这南方的秋天,湿气重,不比我们北地干爽!”
陆明渊没有拒绝,接过水囊,学着他们的样子仰头灌了一口。
他看到这些汉子脸上被风霜刻下的沟壑,听着他们谈及家乡妻儿时眼中闪过的温柔,也听到了他们计算着这趟生意能赚几两银子时的期盼。
这就是《货殖列传》里活生生的人,为了“利”字,奔走四方,用双脚丈量着大乾的广袤疆土。
他们也曾与赶着牛车去城里贩卖自家收成的老农并肩走过一段路。
老农的牛车上,装着半车的青菜和一筐土鸡蛋,那是他一家的指望。
他絮絮叨叨地跟陆明渊说着今年的收成,说着田赋又涨了几文,说着城里的米价,言语间充满了对生活的敬畏与无奈。
陆明渊静静地看着,心中百感交集。
这便是老师口中“百姓之苦”最真实的写照。
他们的悲欢,他们的生计,就藏在这一蔬一饭,一文一钱的计较之中。
这些,是藏书楼里那些冰冷的数字和条文永远无法给予的触动。
一路行来,他见识了吴侬软语的温婉,也听到了浙东山地的硬朗方言。
品尝过淮扬菜的精致,也吃过路边摊贩卖的、撒着粗盐的烤饼。
不同地域的风土人情,如同一幅幅生动的画卷,在他眼前徐徐展开。
他的心胸,仿佛也随着这开阔的天地,变得愈发广博。
他与若雪之间的关系,也在这一场漫长的行走中,悄然发生着变化。
若雪完全不像一个养在深闺的娇弱女子。
她骑术精湛,即便长途跋涉,也始终能跟上队伍的节奏。
宿营野外时,她总能找到最干燥的木柴,用火折子升起篝火。
休息时,若雪也会给众人烹饪一锅美味佳肴!
半个月后,当杭州府巍峨的城郭遥遥在望时,这段漫长而丰富的旅程也即将抵达终点。
官道变得愈发宽阔平整,往来的商旅、行人络绎不绝。
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股江南都会特有的富庶与风雅气息。
还未至城门,便有一队穿着吏服的衙役迎了上来。
为首的班头眼神锐利,手持一卷画像,与陆明渊对照了片刻,立刻翻身下马,恭敬地抱拳行礼。
“敢问可是陆爵爷当面?我家知府周大人已恭候多时,特命我等在此迎接!”
陆明渊微微颔首,并不意外。罗文龙的信,想必早已通过驿站快马送达。
“有劳了。”
在那队衙役的引领下,陆明渊一行人顺利入城,径直赶往杭州府衙。
府衙庄严肃穆,气派非凡,远非江陵县衙可比。
陆明渊与若雪被一名管事恭敬地请入内堂,穿过几重院落,来到一间雅致的书房。
“爵爷,姑娘,请在此稍候片刻,大人正在处理公务,马上就到。”
管事奉上香茗,便躬身退下。
陆明渊安然坐下,端起茶盏,神色平静。
而若雪则安静地立于他身后,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代表着一府权力中枢的地方。
约莫过了半个时辰,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。
一名身着绯色官袍,面容儒雅,蓄着三缕长髯的中年官员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。
“哈哈哈哈,明渊贤侄,可让老夫好等啊!”
来人正是杭州知府周泰。
他一进门,目光便落在陆明渊身上,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亲近。
陆明渊连忙起身,长揖及地:“学生陆明渊,见过周大人。”
“哎,什么大人不大人的,太见外了!”
周泰上前一步,亲手将他扶起,热情地拍了拍他的手臂。
“你乃林抚台的得意门生,与我那弟子博文又是同科,老夫痴长你几岁,你若不嫌弃,叫我一声周伯父便可。”
“学生不敢,礼不可废。”
陆明渊态度谦恭,却不卑不亢。
周泰见状,也不强求,只是笑意更浓,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