杭州府衙的朱红大门与高悬的“明镜高悬”匾额,在阳光下显得庄严肃穆。
两尊巨大的石狮子蹲踞门前,无声地注视着来往的人群,仿佛见证了这座城市数百年的风雨变迁。
衙役们引着三人穿过正门,绕过审案的正堂,空气中那股喧嚣与市井气便被彻底隔绝在外。
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迎了上来,对着周泰行了一礼,然后目光落在若雪身上,微笑着说道。
“这位姑娘,知府大人与两位公子有要事相商,还请您先到偏厅稍作歇息,已备好了茶点。”
若雪的目光看向陆明渊,见他微微颔首,便也福了一礼,轻声道。
“有劳了。”
杜如明领着陆明渊与林博文,继续向内走,最终停在一处雅致的书房前。
“大人,陆解元与林亚元到了。”
师爷在门外轻声禀报。
“进来吧。”
书房内传来周泰略带一丝疲惫,却依旧中气十足的声音。
推门而入,一股浓郁的墨香与书卷气扑面而来。
见到二人进来,周泰放下茶杯,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,起身相迎。
“明渊,博文,你们二人此次,可是为我杭州府,为本官,挣足了脸面啊!”
他先是拍了拍林博文的肩膀,语气中满是欣慰。
“博文,亚元之名,不负你平日苦功,也不负为师对你的期望!”
林博文脸上难掩激动与喜悦,躬身行礼,声音洪亮:“全赖恩师教诲!”
周泰满意地点点头,随即目光转向了陆明渊。
他的眼神变得更为复杂,有欣赏,有惊叹,甚至还有一丝探究。
“陆明渊,本官该称你一声陆解元了。”
周泰的语气温和了许多。
“十岁解元,三试魁首。此事一出,不只是杭州府,怕是整个江南,乃至京城,都要为之震动。好,很好!”
面对一府之尊的夸赞,陆明渊只是平静地拱手一揖,神色淡然如水:“学生侥幸,不敢居功。
这份远超年龄的沉稳,让周泰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。
他摆了摆手,示意两人坐下,自己也重新落座。
简单的寒暄过后,周泰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,神情变得严肃起来。
“今日请你们二人前来,除了道贺之外,其实另有要事。”
他看着陆明渊,缓缓说道,“或者说,要见你的,并非本官。”
林博文闻言一愣,陆明渊则是眼帘微垂,静待下文。
周泰沉声道:“真正要见你的,是浙直总督,胡宗宪,胡部堂大人。”
“胡宗宪!”
林博文失声惊呼,眼中满是震惊与崇拜。
这个名字,在大乾,尤其是在倭患不绝的东南沿海,便是一座定海神山!
数月之前,倭寇大举犯边,浙江沿海数个卫所失守,杭州府内一度人心惶惶。
正是胡宗宪亲临前线,调兵遣将,运筹帷幄,历经数场血战,方才将倭寇主力击退,保得一方平安。
这等擎天驾海的大人物,为何要见一个新科解元?
周泰似乎很满意林博文的反应,他解释道。
“胡部堂与你的老师林瀚文巡抚,乃是同科好友。”
“先前部堂大人一直在前线指挥战事,无暇他顾。”
“如今大胜之后,倭寇暂退,部堂大人才得以喘息,于杭州府暂作休整,处理浙江内务。”
“部堂大人听闻了你的事迹,尤其是那篇《漕海之争》的策论,赞不绝口。”
话说到这里,一切便都明了了。
周泰转向林博文,语气恢复了老师的威严与期许。
“博文,你这次考得不错,但心性仍需磨砺。回去之后,好生沉淀,莫要被一时的功名迷了眼。”
“再过两年,待学问根基更为扎实,再去京城参加会试,方有把握。去吧。”
“是,恩师。”
林博文虽有些遗憾不能同去面见胡宗宪,但也知分寸,恭敬地行礼告退。
书房内,只剩下了周泰与陆明渊二人。
周泰站起身,整了整官袍,对陆明渊道。
“至于你,明渊,你的路,自有林巡抚为你铺陈,本官就不班门弄斧了。走吧,随我来,莫要让部堂大人久等。”
陆明渊默然起身,跟在周泰身后。
两人一前一后,穿过书房的侧门,走进了一条更为幽静的回廊。
府衙后院,与前院的威严肃穆截然不同。
这里亭台楼阁,小桥流水,栽种着奇花异草,俨然一派江南园林的景致。
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,越往里走,越是静谧。
最终,周泰在一处极为雅致的独立小院前停下了脚步。
院门虚掩,可以看到里面一株巨大的芭蕉树,叶片宽大,绿意盎然。
“部堂大人喜静,你我进去后,万事小心。”
周泰低声嘱咐了一句,这才上前,轻轻叩了叩门。
一名青衣小厮拉开院门,见到周泰,躬身行礼,并未说话,只是侧身让开了一条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