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人生在世,吃喝二字而已。”崔护低颦浅笑,斟了杯茶递过去。
佳人哂了一声,眼波收回,低头啜了口茶。
崔护抬眼望去,眸色沉沉,只见一双柔荑妍若无骨,指尖透着粉,握着瓷白的茶盅。青色的纱罗褪至臂弯处,露出一段嫩藕似的小臂,鲜妍剔透。
少刻,酒菜便端了上来,佳酥美馔,香气扑鼻。林净和举着箸,也不顾及吃相,随上随吃,连连称赞。
崔护将目光定定的相在她脸上,唇边带笑,眼中却有隐隐的审视和威压,“妹妹平日流连于名士雅集,便是天疱盛馔该也见识过,怎生似饿鬼脱生一般?”
“我不过是那席上的一碟子活菜,给人凑趣儿、供人佐酒的物件儿,若是遇着那不着四六的,还是时时提防,再好的肴馔也是食不知味,如何能这般大饮大嚼,毫无顾忌?”林净和一边说一边往碗里舀了一勺八珍汤。
“这倒也是,妹妹受苦了。”崔护夹了片蒸肉送入口中,似是随口说道,“总觉得妹妹似乎与从前不同了。”
“哪里不同了?”林净和只顾着吃,头也不抬的问。
“说不清楚,好像变得更跳脱,也更疏阔了。”
林净和放下筷子,一双杏眼直直的看着他,“那你觉得现在这样好,还是从前好?”
崔护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,垂眸避开视线道,“随你自己开心,问我来做什么?”
林净和唇角一勾,带着胜利的自得。
她是不了解崔护,可她还不了解男人么?
虽然崔护后来成了个逆贼罗刹,此刻也不过就是个未经人事的小男孩,顶多心机深沉些。自己从前虽然算不得海后,可在几段感情中也是游刃有余,来去自如,对付这种小狼狗自然是手到擒来。
当然,撩汉也要适可而止,林净和是想好好活着的,若是能阻止他造反也就罢了,若是不能,也绝不可与他有太多的牵扯。
林净和敛起锋芒,信口胡诌,“大概经了场病,想开了许多事。投胎为人,已是大福报了。虽落入这般处境,我也要往乐处去过。世上人过的比我不如也多了,若整日悲戚,难道不是苦上加苦。”
崔护抬眼看她,轻轻一笑,“妹妹能如此通达,真是难得。”
兄妹两个你一言我一语,吃的款洽,尽兴而归。
翌日,金乌照窗,林净和对镜梳妆,今日是去爽心院赴宴的日子。因想定了要抱上宋鼎元这条大腿,所以林净和今日梳妆格外用心。
揽镜自照,镜中女子淡扫蛾眉,薄施脂粉,鬓边插一株吐蕊茉莉,淡香缭绕,清丽动人。
又特特寻了一只水头一般的玉簪插于发间,这玉簪形制简单,即便有几丝浊气也不显寒酸,反而有古雅之风。
“今儿皆是贵人名士,姑娘怎得用这样的首饰。”红藜有些不解。
林净和冲她眨眨眼,“若是珠光侧聚,绫罗加身,如何惹人怜惜?”
“姑娘真是玲珑心窍。”红藜大感佩服。
只是还是有些不满意,林净和想起前世看的美妆教程,又拿胭脂轻点于眉头,眼尾与鼻尖。
红藜见状忙忙制止道,“姑娘这是做什么?好好的妆都擦花了。”
“莫急,待我画好你再看。”一边说一边将那几处胭脂晕开。“这回怎样?”
红藜凑近一看,只见佳人面色几点红晕,显得星目凝愁,委屈娇柔,又是另一番的楚楚动人,不觉拍掌称赞。
收拾停当,便准备去赴宴了。刚出了大门,见赶车的是李忠,便问“哥哥呢?”
李忠答,“小爷说今日有应酬,让我接送姑娘。”
林净和点了点头,正要上车,便看见一行人围绕着一个白面的瘦弱少年,前呼后拥的打马而过。
这少年便是李二郎,他见林净和款步而出,袅袅娜娜,又想起昨日尤氏话里话外的推拒,心头火起,便拿话来刺她。
身旁一群庸奴恶少为着巴结,也七嘴八舌的附和,一群人污言秽语,臭不可闻。
林净和冷眼看这一群乌合之众,懒得理会,只催着李忠赶车。不想红藜气不过,回骂了几句。
李二郎登时大怒,“小娼根,敢这般猖狂,要讨打了!”说着指使狠仆上去给她个教训。几个小厮领命上前,掀开车帘扯着红藜就要往外拽。
红藜一面双脚乱蹬,一面惊哭着闪躲,林净和拔下红藜的簪子,就向那几人的手上刺去,刺的那些刁奴大嚷大叫。
李二郎见状也气忿忿上前,“两个小贱人也抓不住!两百斤的馒头,真个一群废物点心!”
正闹的欢,忽听远处一声大吼,“何人在此聚众闹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