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嚷做一团,众邻舍见不成个样子,出来略略拦了,又各自安抚一回。
崔裁缝虽是口强,终是理亏。且他虽不是个当家利市的,却也知道这般只进不出的花法,没个长久,自此倒是略略紧了紧手。
只那一起子朋友原就是为着他手面松才时常伴着他玩耍,如今见他吝啬起来,少不得怠慢,说得句把话,也无人搭腔,没着没落的,光景着实难堪。崔裁缝心中好些不象意,自此也不出去会友了。
这日,崔裁缝正在家闲坐,小厮上来通报:“钱施仁要寻老爷说话。”
崔裁缝心中诧异,往外厅去了。只见那钱施仁头戴纱巾,穿着件皱烘烘的青色道袍,悠悠哉哉的踱进厅上,见了崔裁缝,作了个揖,笑道:“崔兄近日忙些个甚么?怎得兄弟们会期也不见你的影儿?”
崔裁缝不好说是银钱不趁手,只拿言语支吾几句,又问:“钱兄今日来我这寒舍,可是有事?”
钱施仁唰得打开折扇,嘿嘿一笑道:“我这有一桩好差事,若是作弄成了,管你如何挥霍也受用不尽的,只不知崔兄意下何如?”
“哪有这样好事?”崔裁缝心下一喜,忙问道。
“小弟前儿与盐客提举司的王同提举吃酒,说起库大使刘光前阵子发急症没了,正要找人补这个缺儿。小弟便提起崔兄,那王提举知道崔兄家女儿叫宋御史赎了去,哪有不应的?这便托我来问问崔兄。”
钱施仁觑着崔裁缝,见他似有犹豫之色,又道:“这库大使虽说是个不入流的小吏,可管着盐库事务,那可是实打实的银子。这等肥差便是有钱也不一定做得来的,也就是看崔兄能与宋大人浸润得来,等闲哪能有这等好事呢?”
崔裁缝不住的颠着脚后跟,半晌才说:“不瞒老弟,我家那姑娘是个有主意的,我老两口儿真个拢不住她,若是上头真有个什么吩咐,我却也无能为力。”
“你没与衙门打过交道,不懂这里头的关节儿。”钱施仁慢条斯理的呷了口茶,“盐务自来是个金疙瘩,盐课司提举品级又低,这晋阳城里大大小小这么多官儿,哪个不想来刮一刮?你与宋大人这层关系,说近也不近,但踮脚够一够,又能递得上话儿,且又是摊在明面儿上的,光这一点,就能给盐课司拦去多少双伸来的手了。”
崔裁缝皱着眉思索片刻,一拍大腿,“钱老弟这般惦念着我,我怎敢辜负?这事若能成,日后少不得要谢你的。”
“好说,好说。”
说定了,又着小厮出去置办一桌齐整的酒席,两个欢哄饮啖,吃的酣醉,又雇了顶轿子,吩咐将钱施仁送到家去。
钱施仁回了家,写了封信笺,使个小厮往魏府去了。不一时,那小厮回来,身上多了包沉甸甸的雪花银。
尤氏得知崔裁缝吩咐仆从置酒置肉,只道又是那来打秋风的,正在卧房里躺着生闷气,此刻见他进来,口里哼一声,背过脸去。
崔裁缝陪着笑脸儿坐过去,“你只说我整日与这些朋友鬼混,不切个实际,却不知也有可傍靠的哩!”
“呸!那一起子没正事的破落户!只知道哄着你散漫银钱,又有甚处能靠得上的。”
“你也莫急,可听我与你说呢!”于是便把钱施仁的话如此这般的讲了一遍。尤氏喜得一个翻身坐了起来,又似想到什么,踟蹰道:“菊痕那丫头愈来愈有主意,又不与我亲厚,日后有事求她怕是不灵哩!”
崔裁缝一双眼冒着精光,“灵不灵又怎的?旁人只知她是咱家出来的姑娘,又得宋大人看中,只这一点,就高看咱两眼。我看咱就先应了,都不必说与她知道。”
两人商量定了,崔裁缝第二日就去了盐课司衙门。那王同提举看茶看水,极是殷勤,又写了荐书,着人送去布政使司核准。不肖几日就下了任命文书,崔裁缝找道人做了个利市,拣个好日就走马上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