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章城郊送行藏暗涌,山门偶语破欢颜翌日一早,晨鸡乱唱之际,宋鼎元就整肃官服往城郊去了。护卫们已收整完毕,队列森然,整装待发。
杨国公站在高台之上,崔护立于侧首,身后是周君平等一众属官幕僚。宋鼎元下了轿,上前与杨国公行礼,眼风扫过一旁,崔护也正抬眼看他,二人对视一回,旋即颔首错开。
杨国公正与蒋彝生交代军中事宜,宋鼎元在一旁站定,忽有人朝他肩上拍了拍,回头瞧去,见周君平嘴角噙着一丝莫测笑意,朝着前头努了努嘴。巡着他的目光看去,不禁一愣。蒋彝生身侧有一小厮,身量矮小,生得标致异常。那小厮察觉,偷偷朝他做个噤声的手势,又眨了眨眼。宋鼎元失笑着轻轻摇头,将目光转开。
约辰初时候,只听号兵长吹脖啰三声,如猛虎号啸。蒋彝生别过众人,翻身上马。
只见旌旗猎猎作响,军容整肃如铜墙铁壁,蹄声如雷,队列卷起漫漫黄沙,洋洋北去。
宋鼎元口中赞道:“秦王这些护卫训得倒好,瞧着齐整。”“何止齐整,瞧那些人各个眼坚神定,还有那步法姿态,若不是惯战之士,定是平日勤加操练的。"幕僚中一个武营领袖说道。在场的多是积年在官场浸润的人精,一听这话,有的人眼珠就转了几转。“晋地毗邻外族,一向是军事重地,未雨绸缪些总是没错的,如今这不就派上用场了么。"杨国公淡淡道。
宋鼎元侧头看了一眼杨国公,心中有种古怪的感觉。杨国公于他而言更甚亲父。
其父宋进平日多在柳姨娘屋里,与其母周氏相看两厌,连带着对他也冷淡。他自小熟读经义,知孝敬父母乃天地伦常,平日对父亲甚是恭顺,礼数一节不差,心中对这个父亲却并没有几分敬意。宋进是耕读人家出身,性子又呆腐,于官场上动辄得咎,即便娶了忠阳侯府的庶女,背靠这棵大树,也不过是在大理寺丞的位子上混日子,难有寸进。大理寺虽为三法司之一,其职能多已被刑部取代,如今只负责阅览文书。若有要案须经三司会审,大理寺也没甚么发言权,不过是凑个人头罢了,因此算是名副其实的冷板凳。
忠阳侯府子息众多,嫡女缔结高门维系体面,庶女配给寒门沙里淘金,眼见这女婿没甚长进处,平日来往也多怠慢。偏周氏又是个好强的,每每在娘家受了些眉眼高低的闲气,回家定要寻宋进发作一番,左不过是志大才短,自命清高云云。宋进气的摔门而出,往柳姨娘房里去,周氏就追出来喝骂,“没出息的东西!吃我的喝我的,连小老婆都是我的丫鬟,要是我臊也臊死了,还好意思往那屋里钻!”
宋进的俸禄供家人吃饭尚且不够,一家子的生计都靠着周氏的嫁妆。周氏将银钱攥得紧,柳姨娘靠着她指缝里漏出来的银子过活,哪里敢起别的心思?就忙忙的推宋进出来,又陪着笑脸连搀带扶的把周氏往屋里拥。这样的场景他自小见到大,小时候吓得哇哇直哭,周氏就搂着他教导,若是不好好读书以后就会像他父亲那般一事无成,里外受气。待他渐渐长大,也不怕了,只在书房中冷眼瞧着,然后低头继续攻读。后来他名声渐显,得入杨国公门下。杨国公威仪济楚,又待他如亲子,教导他官场规矩,为他谋划前程,他觉得这才是一个男人,一个父亲应有的模样。他亦视国公如父,愿为其鞍前马下,结草衔环。可越是敬仰,他越能敏锐察觉杨国公心中似有不欲示人的思量。这份被至亲隐瞒的隔阂,总叫他如鲠在唯宋鼎元默然片刻,方开口,字斟句酌:“秦王与圣上叔侄情深,举朝皆知。秦王自就藩以来一直恪守藩王本份,从不结交疆臣。如今西北情势不稳,王府护卫虽不多,勤加操练,亦可为稳边定疆添一份助力,这也是秦王的一片忠心了。”
“这倒也是。"属官应和道。
杨国公偏首看了他一眼,方颔首道:“是这个理,秦王愿意借兵,是他识大体。只是为人臣子,守土安民乃是本分,不可过多依赖藩王势力。”众人皆应是。
话分两头,且说林净和今儿起早便先使来安去买果品糕点,金纸香烛等物。待用毕早饭,来安已将一应物什置办妥帖,一行人迳往静心庵去了。及至庵中,先烧香还愿,又舍了贡品,焚过纸扎。本欲寻空行法师一叙,却得小尼告知法师云游去了,归期不定。
林净和辞过小尼,就要出去。刚行至山门,迎面进来一个玄衣少年。视线相交,林净和一时间有些发怔。
“崔护?怎么是你?你如今不是该在大营么?”崔护神色自若,仿佛专程在此等候,唇角似笑非笑的勾起,“妹妹出了门,有了依靠,就不认我这个哥哥了么?”林净和自知失言,绽出个笑来,“许久未见哥哥,一下有些唬住了。哥哥如今不应该在军营么?怎的会来这儿呢?”崔护扬眉说道:“营中一把总跋扈,惹到我头上,教我一刀杀了,特来此处避一避。”
她慢慢敛起神色,盯着他瞧了一回,又垂眼轻笑道:“哥哥就这样告诉我,不怕我扭你告官,领份赏钱吗?
“你会么?"崔护抱着臂,好整以暇的端详着她。她昂起一张明媚的小脸,挑眉回视,“没准会呢!”二人对视半响,不约而同的噗嗤一笑。
“你实与我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