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7章比丘尼计败南遁,宋鼎元肃清祸根一艘客船在汾水码头上漾着,这客船不算大,倒也经得住风浪,堪走远途。舱里摆设虽不繁华,倒也暖和整洁。因着船客手面大方,船家整治酒席也颇为用心,肉菜果品,点心汤饭罗列满桌儿,炭炉上还煨着一壶竹叶春。舱里只一个女客,穿红着锦,幅巾裹头,正是静心庵的静思。原来这静思得知康达对林净和有意,为了讨他的好儿,就给他出了主意。在街上寻个破落户子弟,扮成刚得贵子的大户,到静心庵办个祈福的法事。再借着法事的当儿,把林净和身边的人都借调去帮忙,只留她一人。届时康达便可进去将人捆了,塞进轿子里,直接上船南归。康达虽有些犹豫,奈何心中实在抛撇不下,到底应了。昨儿晚间,康达已找好了回乡的船,将一应行李尽数搬了上去。今天一早,静思与那个常去守心院的小尼说人手不够,空宁师太叫她去守心院借些人手,那小尼是个心眼实的,不疑有他,立时就去了。静思见事成了,便溜回去换了康达给置办的衣裳,雇了顶小轿儿,先行登船,只等着接应。
静思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酒,一双娇眼时不时向外张望,堪堪日中时候,却还不见康达的影儿。
她冷笑一声,那人瞧着人模狗样,其实不过是个酒袋饭囊,且内里最是淫邪不过。他之前做出那许多馋涝急像,此刻与那贱人独处,怕是捱不得,正在偷吃呢。
想到此处,她不禁有些忿忿,那林净和虽是有几分颜色,也算不得倾城之资,不过乔模乔样假装清高,才引得爷们儿心里痒痒。若是搁在从前,自己定然不输她的,她舒手伸进幅巾里,摸了摸头,只摸着一层小短茬儿,刺刺的扎手,不觉有些气馁。若是这一头青丝尚在,自己还勉强与她平分秋色,可如今…这一头青丝若要留起,少说也要两年光阴。女人家的青春才有几载,待自己留了头,岂不是要被她压的死死的?不如斩草除根,在路上寻个机会推她进水里,方才一了百了胡乱想着,抬眼时日头已偏西了。船公进来问了几遭何时开船,问的静思渐渐焦灼起来。她裹上条绿绒灰鼠的披风,到甲板上张望。忽见远处有一抬小轿儿正往这儿来,后头跟着个小厮。女子细细相了一回,看清那小厮正是青鱼,心中大喜,抽出条帕子不停挥舞。待那小轿儿停了,却见青鱼满脸的眼泪鼻涕,面皮儿惨白白的。不待发问,只见轿夫从里头抬出康达的尸首来,唬的静思捂着眼嗷的一声儿。待回过魂来,青鱼已同那轿夫将康达的尸体抬到船上,又拿出几两银子托那轿夫寻一口棺木。
静思一把拉住青鱼的袖子,颤声问道:“好端端的,怎么就……”青鱼抽抽噎噎的将方才的事说与静思,又抹着眼泪儿说道:“公子既殁了,姐姐也回庵里罢!小的这便带着公子的骨殖回乡去了。”这静思本打算跟着康达回去享福,不想美梦成空,心里骂道:“这不长进的尿泡种子,活该叫人打死,只是苦了我。”又想到那伙官兵来的蹊跷,想是提前得了信儿的。自己亦是同谋,庵里是铁定回不去了。
静思跌坐在椅上,心思百转千回。既然无处可去,康达行囊中倒有不少余财,或可图谋。
想到此处,静思便咧开嘴,忍着恶心心扑倒在康达的尸首面前,肝肠寸断的哭将起来。口口声声既已委身于康达,便是他死了也要抱着牌位过日子。青鱼见她这些张致,虽说心中纳罕,倒也由着她去了。待到晚间,那轿夫寻了口棺木,青鱼和静思草草将尸首收殓了,又半真半假的嚎了一回,一行人就扬帆南下,往闽地去了。却说林净和将来龙去脉与红藜几个大致说了一回,三个丫头都后怕的要不得。祥儿长长舒口气,跑过去拉着林净和左看右看。红藜合掌贴在额上,口里念着"阿弥陀佛,菩萨保佑。”
翠莠安静的立在一旁,突然开口问道:“姑娘如今有甚么打算呢?”气氛突然凝滞下来,几人都有些悻悻的。好像折腾了一圈儿,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原点。
林净和呆呆的眨着长睫,经了这一连串儿的冲击和变故,脑子里昏沉沉的转不过个儿来。四肢还打着颤,身子也有些发冷。她一个挺身儿躺回床上,扯过被子蒙头,“先收拾行李罢!旁的等我睡醒再说。”
出了守心院,宋鼎元面色渐沉,听闻正殿隐隐传来的鼓钹诵经之声,他看向那声音的所在,瞳眸森冷。
文楷觑着他的脸色,低声问道:“那边的法事,可要叫停?”“不要惊动,"宋鼎元摆手,“待会儿寺里的尼姑问起,你只随意编个由头就是。”
沉吟片刻,又开口:“康达寻得那个破落户,私下处理干净。”文楷一怔,继而躬身应下。
宋鼎元把眼扫向身后众人,淡淡道:“回去把嘴都闭严了,往后若是露出一点儿风声教我听见,在场的诸人各领脊杖一百。”众人神色一凛,诺诺应是。
吩咐罢,宋鼎元自先乘轿回巡按府了。文楷带着余下官兵又搜了几个院落做做样子,知客僧来问时,只说是巡按府查密案,无可奉告。直至把庵里上上下下的都转了个遍,方才领着一众官兵浩浩荡荡走了。回去路上,文楷骑着马,心里细细琢磨。半响,仿佛品出什么似的,一勒缰绳,掉转马头往官牙行去了。
法事结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