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好了,结果他一觉醒来,云财主直接撇下他们走得没影,得亏是离郡城不远了,不然缺水缺粮的,非饿死在山道上不可。
“你跟她,真闹掰了?”
燕濯仍只回了一个字:“嗯。”
庞勇深觉自己是在对牛弹琴,可这个琴不谈吧,他又实在憋得慌,但事已至此,也没法劝和,只能宽慰道:“掰了、掰了也好,名不正言顺的,也不像那么回事。”
燕濯垂着眼眸,继续应:嗯。”
“跟你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,真没话说!“庞勇哼一声,也不谈私事了,粗着嗓子说起公事,颐指气使的模样倒像他才是真正的县尉,“等入了郡城,吃住都要烧银钱,你可准备好了。”
燕濯这回总算动了,预备从鞍袋里再取一颗彩宝典当,可手一摸,却拽出个露了线头的钱袋。
是他当初上交给她的那个。
里头的银角和铜板还在,却另添了三条银铤,两块金饼,加上强塞进空隙的璎珞,将整个钱袋撑得鼓鼓囊囊,几要破开。庞勇斜眼看来,当即"曜”一声:“云财主给的遣散费?这可够大方的啊!”燕濯默了下,“…嗯,她自是极好的。”
马蹄声不断,车牯辘一圈又一圈地急转,丝毫不顾底下崎岖不平的小道,落荒而逃般横冲直撞。
青苗再没了屈膝看风景的兴致,她人小体轻,这会儿屁股正死死压在坐垫上,两手紧紧扒住门框,任是车帘被风吹得猎猎,扇巴掌似的往她脸上拍,也丝毫不敢躲闪。
这要稍稍松了手指,可不得被甩出去?
分明昨日还好好的,也不知今日怎么就成了这样。青苗一张小脸皱皱巴巴的,也不知是被帘子打的,还是琢磨事儿给愁的,她眯着眼睛,小心地往里打量去。
里头人似是完全没察觉到马车的颠簸起伏,靠着车壁,兀自睡着,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急着赶路,胭脂没抹匀,两边眼尾都泅着红。像是哭过。
但肯定不是哭过。
她家娘子可是能一箭射死兔子,把县尉大人支使得团团转的厉害人物,哪能像她似的做个爱哭鬼?
青苗还想再琢磨些旁的,一路飞驰的马车却突然慢了下来,她探出一个脑袋去看,便见巍峨的城门上,士兵个个着寒甲,跟年画上的门神似的,威风凛凛,比平陇县的官差有气势得多。
还未到城门口,就有三四个热闹小摊,只是种类却差不多,张来望去,不是解渴的凉茶,便是果腹的蒸饼。
好在不是胡饼,能换换口味就行。
她咽了口口水,虽说胡饼也好吃,但一连吃了三四日了,难免馋些别的,加上今时不同往日,她在云家做丫鬟的月钱可高得很,足够买这些小吃食喂馋虫眼见着马车排在进城的队伍里,离城门口还差很长一段距离,从车里到摊上跑几个来回都有富裕,当即壮了胆子,说要下车。摘锦睁开眼,自然应了,只是车帘翻卷间,目光难免望见铁画银钩的两个大字一一“幽云”。
她倏地想起来平陇县遇到的第一桩案子,因县令的尸位素餐,凶手的权势滔滔,以至于王瑛全家出逃,案情至今未能有寸进。那日既答应了王瑛,走前,也该践诺才对。“入城后,赁个宅子住下。”
“京城那地,听着就远,眼下又入了冬,一天比一天冷,我们是得停停,好好置办些行李,褥子啊、袄子啊,不然路上可得冻坏了!"冯媪点点头,又觉着有些不对,“买东西至多两三日,在客栈歇歇脚便是,哪用得着赁宅子?“先不去京城,还有事要做。”
听见有要事,冯媪便讷讷应了,不再做声,待青苗回来,两辆马车已至关囗。
“从哪来的?进幽云郡做什么?”
青苗被这粗硬的嗓音吓了一跳,小心心地将门帘掀起一角,就撞见个黑黟黔的人影,满脸横肉,本就凶狠,还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过来。“车里人全下来,挨个过来盘查!”
车夫壮着胆子将手实递去,嘴唇翕动,正欲说两句好话,可嗓子眼里声还未出,便被一只糙手攥着领口扔下车。
车夫在地上滚了两下,忍着疼没敢呼痛,才要起身,就见那兵痞子将手实一扔,转手就拔了刀。
“老子说的话不管用是不是?再不下来,有一个算一个,全按匪徒宰了!”青苗面色惨白,抓着冯媪的胳膊,不住地发颤。冯媪也没个主意,只将人拢进怀里,等搞锦发话。
搞锦没多犹豫,戴上珠笠,撩帘下车。
待三人都下了车,黑脸的兵痞子又使着长刀在车厢戳刺几下,确定没藏着人,这才收刀入鞘,可那双狠戾的眼仍像刀子似的往几人身上剐。“就你一个女眷带着下人上路,还带着两辆马车?”“是,来郡城采买些东西。”
“带着剑来,是来采买还是来行凶?莫不是个想混进城的恶匪?”搞锦微微蹙眉,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应答:“这种制式的剑并未违反律例,不过是赶路时用来防身罢了。”
“哟,倒跟兵爷我唠起律例来了?"兵痞昂着脖子嗤笑一声,两手搭在肚前的革带上,来回走动几步,忽而攥住了她的珠笠,猛地一掀。分明像是要继续找茬,可只与她对视一眼,不知想到了什么,竞轻描淡写地松手放了回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