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车窗上睡了。
忽地,一个急促的转弯。
谢之霁下意识接住怀里的人,将她搂在怀里。婉儿睡得很熟,呼吸平稳,这么大的动静也没醒,就跟孩童一般。谢之霁微微勾起嘴角,想起了幼时的事情。婉儿睡眠一向如此,以前拉着他出门时,回程必定困得睁不开眼,每到那个时候,都得谢之霁将她背回去。
“你睡这么沉,就不怕我把你卖了?"幼时的谢之霁曾这样问道。婉儿搂紧了他的脖子,含糊道:“不怕,你把我卖了,将来谁嫁给你?”乌云蔽月,晚风渐冷。
谢之霁微微合上窗,将绒毯盖在她的身上。他俯身吻了吻她的眉间,轻声道:“小骗子。”马车摇摇晃晃地出了城,一直往南走,婉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,一睁眼,已是日暮西垂。
马车内只有她一个人,婉儿呆愣了好一阵,才记起自己已经和谢之霁下了江南。
身上披的,还是那件熟悉的白狐裘绒毯,没想到身居高位的谢之霁,竞如此节俭。
黎平看见婉儿下了车,在湖边向她招手,喊道:“小姑娘,快来吃饭!”湖边,谢之霁坐在火堆旁,一手执书,一手翻滚着烤鱼,见婉儿来,将手中的鱼递给她。
谢之霁:“剔过刺了。”
婉儿一愣,接了过来。
她幼时曾被鱼刺卡过喉咙,极为折磨,所以惧怕一切带刺的东西。只有她的父母,才会耐心细致地为她剔刺。婉儿一脸复杂地看着手中的烤鱼,不知谢之霁是惯会照顾人,还是因为知道她的习惯。
可…谢之霁不可能知道她过去的事情。
所以,谢之霁果然是天生就会照顾别人,婉儿心里暗想,或者谢之霁的母亲是位温柔和善的人,才会教养出他这般的人。“多谢表兄。"婉儿本已经做好了风餐露宿、缩衣节食的打算,但谢之霁烤的鱼外焦里嫩,竟出奇的好吃,她竟有些意犹未尽。谢之霁看着她,又给了她一条。
婉儿:……”
看着眼前烤的金黄焦脆的鱼,婉儿强忍住心动,摇了摇头,“表兄和黎公子吃吧。”
谢之霁:“没事,我吃过了,这些都是你的。”他指了指自己身前的两条鱼,婉儿看了看对面的鱼,猜想那些都是黎平的鱼。
既然谢之霁如此,她也不用再客气什么。
黎平双手各提了一条鱼上岸,眉飞色舞地向他们而来,“好久没吃过子瞻的烤鱼了,子瞻,再来烤两条。”
婉儿眼睛一动,奇道:“表兄还会烤鱼?”谢之霁世家子弟出身,又自幼进宫伴读,怎么会做这种事情?而且,看谢之霁行云流水般的动作,还挺熟练的。
黎平笑了一下,“那是,他会的可多了,这一路上慢慢让你见识。”他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嘴鱼,嚼了两下,脸色就垮了。黎平:“子瞻,我刚刚不是看你在挑鱼刺嘛,这怎么还有刺啊?”谢之霁面不改色:“我吃了。”
婉儿一顿,默默地垂眸,啃鱼。
她用余光偷偷地去看谢之霁,却见他没什么反应,依旧是埋头看书。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,谢之霁抬眸,问道:“怎么了?”婉儿心里一紧,慌乱地摇了摇头,“没事。”谢之霁单独为她挑了鱼刺,但并没有将这当成是一件很特别的事情。他表现地如此自然,就好像……他就该这么做一样。可他又为什么额外照顾她呢?
夕阳西下,晚霞漫天。
山谷里起了寒风,谢之霁递给婉儿一件衣裳,“旅途漫长,别着凉。”是谢之霁的衣裳,婉儿本想拒绝,可想了想,还是道谢接过。谢之霁说的没错,若是生病,她只会成为他们的负担。婉儿:“表兄为何不走官道?一路有驿站,也方便许多。”黎平正在喂马,闻言噗嗤一笑,“小姑娘果然是涉世未深,若是咱们走官道,早就被杀手送去见阎王了。”
婉儿心里一惊:“表兄乃是朝廷命官,谁有胆子干做出这种事情!”黎平:“谁?小姑娘你可太天真了,我们家子瞻可招人喜欢的紧呢。”“我猜啊,如今朝中一大半的官员,估计都想趁着这个机会把子瞻解决了。”
婉儿心中一颤,看着谢之霁道:“表兄,他说的是真的?”谢之霁并未回答,只是垂眸看着她,淡淡问道:“可后悔?”婉儿摇摇头,“我不怕,只是不明白。”
谢之霁:“查案、赈灾,便是断人财路、绝人仕途,自然有人要除我。”他说的恋窣平常,并没有多看重这些事情,婉儿呆呆地望着他:“表兄似乎并不担心?”
谢之霁:“习惯了。”
他伸出手,定定地垂眸看向她:“走吧,长路漫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