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的目光无意识地在人群当中游走。不认识的脸，平滑的线条，好像一些斑驳的色块，反正大家都是一样的…不过宁清能够看出梅可和夏迹星的头发颜色、穿的衣服和身形，也能隐隐辨认出两个同伴的面目，所以不会认错。
只是在这片色块当中，他突然看到了一个清瘦的身影。…阿。
不会认错的，唯一一张脸。
在人群中显得不那么起眼，但是对于认不出别人的样子的宁清来说，唯一能够认出的那个人，就像是海浪之中的一点光点。他迈开脚步，步子一步一步变大，最后奔跑起来。“宁清！”
梅可和夏迹星叫他的声音落在身后，宁清往前跑着一一衣摆被风往后吹动着，发丝也被掀起。
直到来到她的面前，宁清放轻了脚步，不知为何双颊有点发烫。他说：
“周梦。”
“我们一起去比赛吧。”
黑发的女孩子看了他一会儿，露出了微笑。“嗯，好啊。”
周梦发生了一些变化。
宁清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。
手指上的一点烧伤，长了一点的头发，比起过去好像更黑一点又更纯净的眼睛。
这些微小的改变，让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。即使如此，依然宛如身体的一部分。
舞蹈时，宁清感觉相握的手、触碰到的身体，仿佛在轻微地低语。无法把视线从这个人身上移开。
纯粹的、仿佛在发光的舞姿。
仿佛已经忘记所有，只感觉得到周梦和自己的舞蹈。好想继续和周梦一起跳舞。
继续跳下去，不要停下来。
只是国际的赛事比起过去要更加激烈，国外的选手也超出了宁清的认知。无论用尽了多少力气，无论发出了多么超常的水准，总分数也赶不上决赛的其他选手。
到最后一场比赛前，因为感冒和时差，精力不足的宁清跳到第4支舞就大量流汗，第5支舞结束后，他和周梦从舞池出来，就有些支撑不住地靠在候场区的角落。
不想停下来。
但是，他们要输了。
输掉的话，就没办法继续。
“为什么、为什么我在以前那么多时候，没有好好参加国外的比赛……“他的声音哽咽着，悔恨，自责，迟来的、膨胀的渴望和喜爱，在此刻化作充满遗憾和不甘心的液体：“明明我比周梦接触的更久，但是……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开始认真，为什么没有早点来联盟，……”
他望着远处的赛场，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和周梦一起到达终点了。好后悔。
好害怕啊。
体育，原来就是这样让人疼痛的东西。
失败，原来就是这样残酷又珍贵的东西。
“这也没办法啊。”
周梦看着哭了鼻子的宁清，不知道为什么却露出了笑容。“宁清，你也有这种时候啊。”
失败者，明天也会继续往前走。
这是痛苦，这就是体育。
这是痛苦，这就是人生。*
比赛结束后，宁清也要和其他同伴一起回国。他还没有取得长期的签证，也没有足够在国外维持生活的积累，还需要很多时间和成长。
“没关系的，梅可。”
周梦把他们送到去机场的车站，安慰哭了鼻子的梅可和夏迹星，“我们以后也会一起跳舞啊。”
梅可用力“嗯"了一声。
“我绝对会成为你最重要的对手的！”
告别之后，周梦看着几个朋友进入闸机，前往候车区，短暂地呼出一口气。舞蹈室是她的安全屋。
一直都是这样啊。
她看了一会儿人影稀稀疏疏的车站，脑子有些放空了，比赛后的疲倦似乎在这个时候涌了上来。
周梦静立了一会儿，决定往回走。
她刚刚转过身，
“周梦！！”
一声呼唤穿过了空间。
仿佛闪电一样，让人惊醒了。
周梦回过头，看到穿过人群、冲到闸机口的宁清。“我会、我会继续……从国内，“他急切地说，语无伦次，含着某种自己也还不明白的东西，仿佛有什么快要从胸口溢出：“所以…”周梦看着他，突然用力伸手，探出头，抱住了他。“宁清，”
她的声音很轻：
“别停下来哦。”
呼……阿……
少年静止了几秒，手臂拢住她的脊背。
“嗯。”
他说。
“……我会一直往前走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