莲花灯穿梭在人群里,像是漂浮在无边的夜海里。温淮川从马车上下来了后,才发现四周有不少的眼睛看过来。他突入闹市,不如她那般如鱼得水,稍稍拘谨。“小五,我外貌异样,恐遭人侧目。”
孟知微却停了下来,她的手还握着他的灯笼横杆上:“怎么会,上天入地哪里还能找到比先生更清雅的人物,他们没见过您这般的人物。我若是在街上见了你,我便也是要多打量几番的,打听打听这是哪家的郎君。”她如今这个语气更像是与他开玩笑的平辈,他摇摇头:“休要胡说。”孟知微:“我才没有胡说。”
她稍稍缓了步子,偏头补充道:“先生,西北方向那个小娘子盯着你看很久了。”
温淮川稍稍抬眼,真见到那西北方向有个姑娘盯着他看,他不自然地滚了滚喉结,然后往孟知微所在的那个方向靠了靠。谁知那姑娘就大着胆子上来,把一个神鬼面具塞进他怀里,然后又羞恼地跑开。
孟知微在那儿看热闹不嫌事大:“你瞧,我说什么来着,东西都送到您手上了,可要我去打听打听是谁家的姑娘,可有婚嫁?”温淮川摇摇头,无奈道:“小五。”
孟知微咂咂嘴巴:“那真是可惜了,先生,话说您为何不成家呀?”“我这身躯,成家岂不拖累旁人。”
孟知微:“那您若是真遇到自己心悦之人又当如何?您顾及他人没错,可您不觉得可惜吗?”
孟知微依旧在前方引路,她左手提着原先带来的那盏兔子灯,右手还一起与他各握着莲花灯的两端。
温淮川:“可惜什么?”
像是在水中摇摆的莲花灯停了下来。
灯火阑珊里,她转头过来:“可惜那些没能说出口的情愫。”温淮川看向她,却又像是通过她再看任何虚无之物:“没有那样的情愫。”没有那样的情愫?
他说这样话的时候,那些让他变得温暖的灯火依旧在他身上,却似乎照不进他的心里,他就像是寺庙里的神佛,只是镀了一层金身,眼底卧着慈悲,却没有属于人的喜怒哀乐。
天空却在这个时候下起雨来。
那些悬空的花灯被雨水浇灭,整个都城瞬间黑了一半。孟知微手里的兔子灯也熄灭了。
就连他们之间的那盏莲花灯也奄奄一息地在风雨中飘浮不定。今日的元宵,似乎还是如同往年一般,带着遗憾。“灾祸之年,流年不利。”
人群中不知道谁在这片雨声中哀叹。
追风追出来撑伞,伞下的人朝她说道:“小五,走了。”孟知微回过神来,踏着雨水,回头看了一眼瞬间消散的万家灯火。元宵已过,解孤山学堂还未开课,孟知微得了空,在那儿研究一个榫卯机关。
那东西类似于一个连环锁,是她特地寻来送给裴撤的。回来后孟知微身上的药是锁银换的。
锁银见状眉头紧锁:“小五,你背上的伤恐是要留疤。”孟知微:“是嘛?我瞧瞧。”
锁银拿来两个铜镜,相对着而照,孟知微看到镜子里面自己原本白皙的背上,留着一道刺目的伤痕,也皱了皱眉头。的确是怪难看的。
锁银:“若是以后以后被夫君看到……”
?女子总希望自己身上每一处都讨好般的完美。孟知微眉眼向下,很快安慰自己:“没事儿。”然后她又把自己外面的衣裳穿了起来。
今日是裴撤生辰,她要早些下山去。
下山虽是早先就与先生禀报过的,但真的要下山之前,孟知微还是得去一趟风月堂。
等孟知微到了风月堂,才发现那儿有辆马车早就在那等着了。马车小厮她认识,就是前些天陪在裴撤身边的那位。正好此刻裴撤从马车里下来。
孟知微:“你怎么来了?今日生辰你不是应该在府中宴请宾客吗?”裴撤:“山路难行,有有些下雨,我担心你安危,便自己寻了过来。”两人正说着话呢,裴撤就见到那山门台阶上出来两人。站在前面的那个,一身风骨,长身玉立,是很清正的长相,但他一头银发很是显眼,他的身份不用引荐裴撤也便知晓。裴撤主动上前作揖:“见过温先生。”
温淮川人站在台阶上,只是稍稍颔首:“想必这位就是永宁侯的公子了。”裴撤:“在下正是。听闻温先生照顾阿堇一年,大恩大德,我裴撤无以为报。”
温淮川站在台阶上未动分毫,神情客气但音冷如霜月:“我照顾小五,自然有他兄长相谢,裴公子客气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