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记大厦。
和记洋行董事长办公室。
汇丰银行开出的条件,像一记重锤狠狠砸下,将祁德尊最后一丝侥幸击得粉碎。
他颓然地陷进宽大的真皮大班椅里,整个人仿佛被瞬间抽走了筋骨,软绵绵地,如同一团失了水分的棉花。
办公室里死寂一片,时间仿佛凝聚。
过了许久,祁德尊那双布满疲惫与挣扎的蓝色眼眸,才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,瞳孔深处翻涌着不甘、愤怒与深切的痛楚。
汇丰的注资条件,根本就不是什么救命的稻草,分明就是索命的绞索!
要他交出和记洋行的控制权?这简直是要剜他的心肝!
和记,是他耗费了数十年心血,从一间小洋行,亲手打造成今日香江四大洋行之一。
其间历经多少惊涛骇浪,斩获多少荣光和赞誉?
这不仅仅是一份产业,更是他生命的烙印、毕生的勋章。
拱手让人?
绝无可能!
至于第二个选项,出售黄埔船坞的股权。虽然是割肉求生?剧痛在所难免。但也不是不可以考虑。这时,他脑中闪过一句古老的华人谚语:“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
是的,只要保住和记洋行这个根基,只要他祁德尊还在掌控和记,就总还有东山再起、卷土重来的机会汇丰想居中做这个调停人?那为何不能是他主动出击呢?
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,冲散了之前的颓唐。
大丈夫能屈能伸!!
与其被动等待,不如主动掌控局面。
他瞬间有了清晰的目标,那就化被动为主动,要求那个对黄埔船坞虎视眈眈的陈耀豪,买下他的股份!想到这里,立刻拨通电话把李察信叫进来。
“李察信!立刻到我办公室来!”
片刻之后,执行董事李察信推门而入。
“爵士,您找我?”
他谨慎地开口,目光落在祁德尊异常肃杀的脸上。
祁德尊深吸一口气,仿佛要积蓄全身的力量,才将那个沉重的决定斩钉截铁地吐出。
“公司遇到百年难遇的重大危机,汇丰已经拒绝了我们的资金支持。我决定断臂求生,出售黄埔船坞。“爵士!”李察信失声惊呼,脸色骤变,急忙道:“这……这绝非明智之举!黄埔船坞是我们的核心资产,是我们的未来,更是我们……”
他急切地想要列举其重要性,试图挽回这个在他看来近乎疯狂的决定。
“我知道!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它的分量!”祁德尊猛地打断他,声音低沉却蕴含着巨大的痛苦和不容动摇的意志:
“但若不砍掉这条手臂,整个和记这艘大船,就有可能被拖入深渊,彻底沉没!李察信,这难道是你我愿意看到的结局吗?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?”
李察信被这目光钉在原地,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。
他看到了老爵士眼中那份孤注一掷的决绝,也读懂了那份深藏的无尽痛惜。
办公室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几秒钟的激烈思想斗争后,李察信的肩膀微微垮塌下来,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却不再质疑,说道:“我……明白了。既然爵士您心意已决……我支持您的决定。”
“好!”祁德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慰藉,随即被更强烈的行动意志取代,说道:“现在,你立刻给我约陈耀豪!我要亲自和他面谈!”
“是,爵士!”李察信挺直腰板,不再犹豫,转身快步离去。
翌日。
梁宏接到了李察信打来的电话。
电话那头,李察信语气异常客气,小心翼翼地探询维港投资收购和记资产的诚意是否属实。紧接着,他传达了祁德尊的邀请:周末将在私宅举办一个小型私人晚宴,诚挚邀请陈耀豪先生出席,希望能得到他的赏光。
当梁宏向他汇报时,陈耀豪没有犹豫,就同意参加祁德尊的私人晚宴。
通过谈判获得的代价,远比通过四会市场狙击低得多。
周末,陈耀豪准时抵达祁德尊位于深水湾的宅邸。
一见面,陈耀豪便注意到这位昔日叱咤风云的洋行大班,此刻显得异常憔悴。
他身形消瘦,原本打理得体的头发已花白大半,眼角的皱纹深刻,整个人笼罩在一层难以掩饰的疲惫与苍老之中。
然而,当祁德尊迎上来时,他立刻挺直了腰板,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,声音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刚强有力,仿佛要将那份颓势强行压下。
一番寒暄后,主客先是在花园里享用了一顿气氛轻松的烧烤大餐。酒足饭饱,祁德尊才将陈耀豪引入茶室。
真正的交锋,此刻才要开始。
祁德尊不愧是深谙东方文化的“中国通”,一口流利的粤语,话题始终围绕着人情世故、风土见闻打转,对生意只字不提。
他似乎在刻意营造一种亲密的氛围,为后续的谈判铺垫。
“陈生。”祁德尊端起精致的茶杯,状似随意地问道:“我很好奇,你是怎么想到要收购黄埔船坞这块资产的?”
陈耀豪微微一笑,回答得朴实而直接:“爵士,市民离不开“衣食住行’。我看好香港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