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时音死死地盯着她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。
良久,他扯出一个冰冷的、带着自嘲的笑,声音因为脱力而沙哑。
“看够了?”
他的眼神锋利又刻骨。
陆雪棠没说话,只是把手里一路拎着的那个打包袋放在了门边的矮柜上。
袋子里是那碗没动的馄饨。
她抬眼,迎上他满是戒备和羞愤的目光。
“路过。”
陆雪棠转身,鞋底在光洁的地面上摩擦出细微的声响。她没打算再多留一秒,这场窥探是意外,她不想把这意外变成冒犯。
“站住。”
声音沙哑,带着力竭后的粗粝,从她身后传来。
她缓缓转过身。
夏时音还维持着那个姿势,双手攥着平行杆,汗水顺着他凌厉的下颌线滚落,砸进病号服微敞的领口。他的脸色是一种混合着剧烈运动和情绪波动的苍白,唯独眼尾,泛着一抹不正常的红。
他的视线越过她,落在了门边矮柜上的那个打包袋上。
下巴微抬,一个极其吝啬的动作。
“拿过来。”他说。
陆雪棠没动。
她看着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绷出崎岖的弧度,手背上青筋盘踞,充满了与他平日优雅姿态截然相反的、挣扎的力量感。
夏时音的呼吸乱了一瞬,似乎是被她这无声的审视刺痛。
他加重了语气,一字一顿,像是在用尽最后的力气维持体面:“我让你,拿过来。”
陆雪棠终于动了。她走过去,拎起那个尚有余温的袋子,却没有走向他,只是站在原地,打开了餐盒的盖子。
一股混合着猪骨汤与麻油的香气。白胖的馄饨在清汤里浮沉,上面撒着一层翠绿的葱花。
夏时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。
“还要我请你?”
陆雪棠不咸不淡地掀了掀眼皮,把一次性勺子插进汤里,“夏大音乐家,你的手不是还长在身上吗?”空气凝固了。
夏时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。那双漂亮的浅色眸子里,羞愤和难堪终于压倒了一切,翻涌成一片阴郁的怒海。
他像是被踩到了痛处的小兽,扯出一个冰冷的、自嘲的笑。
“你看不到?”他忽然开口,声音低沉而危险。
陆雪棠不明所以地看着他。
“我的胳膊,”他垂下眼,视线落在自己那双死死抓住扶杆的手臂上,语气平静得诡异,“也断了。”这谎言过于荒诞,以至于陆雪棠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。
她看着他那两只正稳稳支撑着全身重量,肌肉线条清晰可见的手臂,再看看他那张一本正经说瞎话的脸一股荒谬感油然而生。
这人是把她当傻子,还是当自己是傻子?
她没说话,只是用一种“你继续编”的眼神看着他。
夏时音的呼吸又一次变得急促,胸口剧烈起伏。他似乎想证明什么,抓着扶杆的右手猛地松开,试图去够那个矮柜。
身体却在瞬间失去平衡,猛地向右侧倾倒。
“喂!”
陆雪棠瞳孔一缩,几乎是本能反应,一步跨过去,手里的餐盒都来不及放,就伸手扶住了他即将摔倒的身体。
她的手掌贴上了他因汗水而湿透的病号服,隔着薄薄的布料,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和控制不住的颤抖。
夏时音的身体僵住了。
他重新抓稳扶杆,撑住身体,却没有立刻推开她。
走廊的应急灯光从门缝里挤进来,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他低着头,汗湿的碎发遮住了眼睛,陆雪棠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只能听到他压抑着喘息的声音,一字一句,从牙缝里挤出来。
“现在信了?”
“让你喂我。”
他终于抬起头,那双琉璃似的眸子在昏暗中亮得惊人,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恼怒,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固执。
像一只炸了毛,却又色厉内荏的小猫。
陆雪棠盯着他看了足足五秒。
最终,她什么也没说,只是默默地把餐盒换到左手,右手拿起勺子,舀起一个饱满的馄饨,递到他嘴边。
动作不算温柔,甚至有些生硬。
夏时音没动,只是看着她。
物理治疗室里安静得可怕。
勺子就那么悬停在两人之间,馄饨的热气袅袅升起,模糊了彼此的视线。
他是在用这种方式,维护自己那被窥破的、不堪一击的自尊心。用一个更荒唐的姿态,来掩盖另一个更真实的狼狈。
陆雪棠忽然就没了和他计较的力气。
她举着勺子的手,往前又送了半分。
夏时音的睫毛颤了颤,终于微微低下头,张开了嘴。
温热的馄饨被他含进嘴里,薄薄的皮,鲜美的馅。勺子收回时,冰冷的金属边缘不小心碰到了他温热的嘴唇。
两个人都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。
他垂着眼,慢慢地咀嚼着,吞咽的动作显得格外费力。
陆雪棠面无表情地舀起第二个。
“张嘴。”她说。
他顺从地张开了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