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世上哪有人不爱吃瓜?你嫂嫂可能不是不喜欢,只是为了让给我们吃的借口你莫忽视了你嫂嫂。”李数恍然大悟,深以为然地点点头:“果然还是你想得周全。”厅内李靖与来客许绍薛万彻闲谈良久,言及破萧铣时所用战术,许绍笑道:“当初萧铣把守险塞,我军难以行进,若非李将军能耐得住性子,静候至佳时机,又岂能一鼓作气端了南梁巢穴。”
李靖牵唇:“也幸得许公为靖上疏陈词,否则靖今日性命不知何处矣。提及这段死里逃生的经历,早已过尽千帆的李靖泰然自若,更多则是自嘲。许绍抚掌,晃晃首,饶有兴味地捻须:“并非皆为绍之力。彼时圣人下达谕令,绍随即修书请命圣人宽赦,不过半刻圣人便又反悔。”稍停一嗓,观在场者俱为旧交,许绍续道:“只是此事甚蹊跷,待绍奏疏上达,圣人又赐下一纸赦令。绍不禁为此困惑,圣人何以为一事连下两道谕旨?薛万彻视他:“许公之意,乃另有他人伸以援手?”李靖颔首:“不知何人甘冒生死施救于靖?”许绍不免沉吟:“绍揣摩数日,亦百思不得其解,不知李将军可有思绪?李靖道:“靖亦不知,不过可试作分析。”“愿闻其详。”
“其一,此人敢于矫诏,定与陛下关系甚笃,非亲近者无法使用此计。其二,能模仿陛下字迹而以假乱真,可见其人平日便已着意习练。其三,应与靖颇有交情,至少绝非素昧平生,性情仗义。其四,此人敢于冒险,无惧…”倏尔,李靖沉低声音,轻抬下颌,深邃的目光穿过厅门,越向前院蹲身食瓜的小身影。
女孩正与少年谈笑风生,笑容灿若初夏朝阳,李靖闭了口,眼角微弯,于许绍惊讶的视线中扶膝起身。
李惜愿瞥他撩袍向院中踱来,与李数一道站起,脆喊了声小李将军,仰面望见李靖脸上的深长含笑。
“靖平生最敬服敢为友人两肋插刀,不惧自身安危之人。“李靖神情别具意味,“若不弃,靖愿与其缔结忘年之交。”李惜愿听得一头雾水,挠挠脑袋:“是哇,是很了不起,我在努力成为那样的人。”
李靖背手俯腰,视着个头才及胸口的女孩,挽起唇梢:“想必小六已然颇有心得。”
“小李将军在夸我?"她后知后觉地问。
他嗯一声,俄而伸袖,拍了拍李惜愿削薄的肩膀。“小六应当最清楚了。”
厅内许绍眺往院落,扫见李靖径自步向一女孩,抚颌惑问:“李将军在与那小娘子言些甚么?”
“看来李公已寻得了答案。"薛万彻幽微道。“薛将军认得那位小娘子?"年长者自他神色中猜度。李靖面前的李小六热情乖巧,薛万彻的脑海却掠过少女于筵席间满脸不悦的模样,以及毫不掩饰的敌意。
「我选搭档只挑不讨厌我的,和我不讨厌的。」那时的李小六语气直白,薛万彻知晓她的意思。
她很讨厌他。
不知何故,思及此,他兴致反而愈浓,挑了挑眉。“阿耶夸你的墓志铭写得非常好,日后定能超越阿耶。“这日在欧阳宅做功课,欧阳通悄悄告诉李小六。
瞟她明显不信的表情,欧阳通急了,一张面涨得通红:“阿耶真是这么讲的,你莫不信,他只是嘴硬,其实对六娘的关心比对我还在意。”“我不信的是我能超越欧阳老师。"李小六鼓起脸,“没有不信他关心我。”是虚是实她心心里有数,怎么可能超得过楷圣!“那他的一些批评你也莫搁心里,其实阿耶这人惯爱说反话,他很少交朋友,不太会夸人讨人欢心,对你的批评得反过来听。"欧阳通严肃道。李小六点头,想起一事:“八月半我哥哥要回来了,信上说新得了许多书画,届时你与欧阳老师都来我家赏月,我拿予你们瞧。”欧阳通喜色顿冒:“六娘大气!”
随即态度又似抱怨,嘀咕道:“你可比那裴寂相公慷慨多了,听闻他家藏一幅王羲之《官奴帖》,宝贝得很,便是请他予我们一饱眼福也不肯。”李小六心里一动,问他:“你很想看么?”欧阳通毫不犹豫:“王右军真迹价值连城,谁不想看一眼!自然,若能临摹是最好,不过我也不指望裴相公能大度至此。”李小六默默记下,隔日便与褚遂良提起,睁着一双瞳眸问:“褚老师,你听过《官奴帖》么?”
“王右军传世行楷,用笔含蓄,结体雅驯。“褚遂良视她,“六娘问此作何?“没,没甚么,只是问问。"李小六摇摇头。听起来无愧书法瑰宝,她暗下决心要花费重金一笔,从裴寂叔父手里将帖子软磨硬缠买来,拿给欧阳通临摹,满足欧阳老师幼子的心愿!不想翌日,褚遂良携来一只长盒,示予李小六,笑意澹然:“六娘可知此物?”
李小六按捺好奇,在他眼神允许下,将长盒揭开,正中央躺着一卷书帖。甫一眼,当即一蹦三尺高,连声惊叹:“褚老师真是神通广大!”她不过是随口一提,无所不能的褚遂良竟然将《官奴帖》拿到了手!李小六喜出望外,褚遂良却显得颇为淡定,道:“褚某亦属意此帖许久,索性自裴相公手中收购,正好先借予六娘临摹,年内归还褚某即可。”李小六美滋滋道谢,待将褚庭祯邀来家玩时,又再度提起了这幅字帖。“你哥哥出手也太阔绰了!"李小六夸奖,“裴寂叔父要价一向很高,你哥哥定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