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先生以为呢?"李惜愿抬头望向他。
“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,突厥唯利是图,窥我大唐强盛,便暂时归服以谋利,待大唐稍有衰微之势,突厥必成我心腹大患。“魏征疾言厉色道。温彦博当即回击:“玄成此言谬矣,我儒家素以抚恤安顺为道,若剿灭突厥,其余诸国如何服我大唐?”
“儒家?“"魏征怒道,“国之大计当前,你大谈甚么儒家?”“不以儒治国,莫非听你魏玄成的?”
当下两人唇枪舌剑,你言我语,互不相让,考生默声旁观,脸上无不瞠目结舌。
“魏先生,温先生……“逮着饮茶空档,李惜愿终于有机会询问,“我一-”“我等需经评议,十日后上报名次。"二人刹那休战,异口同声答。得了答复,她便先收拾回家,乖乖等待结果。这期间最令人焦躁不安,李惜愿又别无熟人相伴,近来便是李建成出现在宫禁里的次数也少了,每日只能靠画画打发光阴,百无聊赖地消磨时日。一日,她正为画册勾线,为玄龄先生绘的肖像已经初步描摹,忽见王珪进来,一道光线倏然带入室内。
“有人寻你。"王珪那张一贯的肃容对着她。谁还能来找她?
抱着疑惑,李惜愿跟着侍女走出门,绕出宫城偏门,却见满脸沟壑,身形伛偻的老者候立廊下,见着李惜愿,缓慢背手踟近。是欧阳老师。
“字写成这般,为何不来寻我?“欧阳询面色铁青,将手中宣纸抖开。是她上回写的字帖。竞被欧阳通趁她不注意偷偷带回了家,还展示给了欧阳老师。
李惜愿惭愧低头,说出实话:“老师,我不能牵累……脑门猛然被敲了一记,固然不重,她还是惊叫了一声。“老师莫打头一一”
“牵不牵累老夫不知,你不尊重老师却是不争之事实。"欧阳询观她夸张捂头,唇边冷笑。
“老师我错”
不等她认错,他忽道:“你随我来。”
“阿耶不让我出去。”
“天塌下来有为师顶着,你惧甚么?"欧阳询喝道。闻他作保,又终于有了出门机会,李惜愿慑于老师威势,想了想,最终还是随他坐上了马车。
车轮磷磷滚过,一番曲折弯绕,待她掀起车帘,眼前竞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文学馆。
故地阔别已久,李惜愿兴奋跑下车,跨足迈上踏跺,因速度过快,迎面撞上一男子怀中。
她揉揉脑袋,停了脚,睁瞳视去,褚遂良伫立檐下,微笑望她。“褚老师!"少女眉目染遍欢跃,恍如一只出笼的鸟雀。“欧阳公言你笔法生疏,唤褚某来监督六娘。“褚遂良却不与她叙旧,一面步向屋内深处壁间的书架,自那浩繁如烟的卷蛛中取下一卷字帖。李惜愿认命蘸墨,好容易被放出来,未料到还是来学习。“不该这么落笔。"褚遂良蹙眉,而后挽袖拾笔,为她演示,“褚某记得往日教过六娘,该贴笔入纸,以方笔,细笔在后三分之一,前三分之二就要做好铺垫,待收笔忽然收、提、走,六娘莫非又忘了?”李惜愿摇摇头:“好复杂,我记不住,早忘了。”褚遂良微叹一息。
俄而悄默立她身后,掌心包覆住少女的手,附耳温声:“褚某来教六娘。李惜愿不满:“从前请你手把手教,你还扭捏不肯,你早这么教,我不就早会了。”
“如今为时未晚。"褚遂良道。
“收笔往下收,再平着提,慢些,再慢。"他轻声提醒她专注。倏忽,哗然一声,一人推门而入。
“遂一一"猝地,唤音戛然而止。
李惜愿埋头写字,半晌后方察觉空气凝重,回过神,诧异抬头。“辅机老师?”
长孙无忌视清屋中景象,怔了一顷。
“是在下打扰了。”
语罢,门扉掩合,带起一阵风,桌上页脚掀卷,人影随后消失于视线之中。“先练字,莫分心。"察觉到少女的出神,褚遂良道。李惜愿点点头,将注意力集中于纸上笔画,墨香淌溢,试图找寻闲置已久的手感。
待一卷练罢,她甩甩已然疲倦的手腕,搁笔落架:“褚老师,我累了。”“夜深了。“褚遂良视天外暮色,庭中梧桐衔月,萧萧作响,目眸重转回她面容,“若是倦了,便去休息罢。”
李惜愿走出门,脑海忽忆起一人,张眼一瞟,拦住经过仆役:“长孙郎君呢?”
“郎君应回府了。”
不知何故,一阵空落覆上心间,李惜愿摇头,亦准备动身回去了。“公主且慢!“那仆役蓦地唤住她。
她转首瞅他,仆役站住脚,稍忖片刻:“郎君的马还停在馆门前,应是未走。”
他向她指了处厢房:“郎君若在文学馆,一般是在那间办公,公主可前去试作找寻。”
谢过仆役,她随即向他所指厢房行去,驻足门前,敲了敲。无人应答。
按下失望,抱着瞧一眼里面究竞有没有人的心态,她微微推开一道门缝,一双眼从缝隙间窥看。
莹白的月光涌入屋内,窗扉外夜虫鸣啼,摇曳的烛火拨乱恬静黑夜,油灯后,男子悄然伏案睡去。
将门缝小心拉开,李惜愿放轻足步,慢慢地踱近他。桌上未及阅览的文牍繁多成山,几页纸张散落在他的手边。鬼使神差地,心里蓦然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