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置但被墨汁晕染的名贵字画、汝窑天青釉瓷、各式毫笔、珊瑚摆件、木雕牙雕……
心知谢家家世显赫,这些或许算不了什么。
但姜娆还是越走越看,越发心惊,一时也不知弟弟怎么这么能造。即便辰王府财大气粗,她也担心这里头有什么珍贵之物是用钱财也赔不起的,届时可要怎么办?
正觉愧疚,走在前方的关氏脚下一顿。
随即蹲下身去,她伸手捡起了什么东西。
八角风灯隔着灯罩,光影柔和且暗,姜娆没能即刻辨清那是什么。
只听得关氏隐隐倒抽凉气,脸色也一下子变了。
“怎么了吗,夫人?”
姜娆也跟着蹲下身去。
明知这话问得不妙,但又不能不问。
关氏却并不回答,只将风灯递到她手上,自顾在地上翻找起来。说是翻找,关氏动作又小心翼翼,仿佛生怕一个不好就又碰碎了什么。
很快,她找到一个圆圆的东西,不足核桃大小,并试着往手里已有的物什上拼接。
姜娆顺势将风灯凑近了一点,这才看清关氏手里拿着的,乃是一对略比巴掌大的、涂了彩绘、但内里为泥塑的牵手娃娃。
两只娃娃的身高、相貌、衣着,全都一模一样。
原本完好无损。
可此刻,一只娃娃的脑袋掉了,另一只断了手臂和腿,乍看竟有些触目惊心。
关氏自言自语般:“没、没事的,找个技艺好的泥塑大师,应该还能拼好……”
姜娆想到些什么,却不由面色隐隐发白。
对不起和抱歉这种话,向来不能挽回什么。
好半晌,她才小心翼翼问出口来:“夫人,这对娃娃……是双生娃娃。代表谢大公子和他的弟弟,也是谢大公子的心爱之物……对吗?”
此言一出,关氏猝然抬眸看她。
灯影绰绰,关氏的神色先是讶异,后是了然,再就有些讳莫如深,变得不怎么自然。
“是,是邃安的爱物不错。从前阿曜和灵汐来这房里玩耍,便是好奇碰一下这娃娃……邃安也会阻止,生怕给碰坏了,偶尔心情不好了还会发火……”
发火?
姜娆睫羽轻颤,想象不出谢渊发火可能会是什么样子。
她脑海中闪过些什么,忍不住又小声试探:“谢大公子他一定很想念弟弟?宁安从前有所耳闻,听闻谢二公子九岁那年在北疆……唔!”
这个话题,并非是姜娆想揭人伤疤。
而是关氏的反应令人觉得怪异。
果然她话还没完,关氏便下意识捂住她嘴:“别说这个,邃安最不喜听人说起这个,若是不小心被他听去……总之,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,这些事也与郡主无关,郡主不提最好。”
“……”
是这个理,的确与她无关。
但与谢渊有关啊。
稳住手里风灯,姜娆稍稍退开了一点。若是澜园那晚她不曾历经过“认错人”事件,也许还能忍住。但有过那么一遭,人其实很难做到若无其事。
关氏的反应似乎并不知晓谢玖还活着,甚至已经回到了大启,那么谢渊知道吗?
关氏的态度,谢渊显然很珍爱这对娃娃,也必然珍爱弟弟。
正因如此,姜娆觉得自己大概率赔不起这对娃娃。
但她若能委婉地让谢渊知晓,他的弟弟谢玖其实还活着,会不会也算另一种更好的赔偿?
都说要与人拉近距离,就得抓人软肋。
最起码得知道对方心里在意什么,想要什么。
而今夜之后,自己又是否能利用谢玖还活着这个秘密迅速与谢渊拉近距离?
不过到底都是猜测,姜娆并不确定。
只能试着宽慰:“先前那小厮不是说,谢大公子还在沐浴吗。夫人安心,这房里没有别人,他不会听见我提起二公子的……”
但这句话后,姜娆又抓头了。
她总不好直接问,夫人,你知道谢玖还活着吗?
谢大公子他知道这件事吗?
太冒昧了。
于是后面的话,姜娆不怎么能道得出口。
又有没有可能,澜园那晚其实是谢渊为了婉拒她的告白,不想伤她自尊,故意说自己是弟弟谢玖呢?可那个被拍碎脑袋的人又分明唤的是“谢玖”,后来谢玖自己也说什么,不想被人认成谢渊云云。
证明那晚确实是谢玖,不会有错。
她甚至还听到了“谢怀烬”这个名字,应是谢玖的字。
一时间,姜娆脑袋瓜颇有些乱糟糟的。
恰也是这片刻迟疑。
“继续,我在听。”一道声音淡淡地传来。
霎时间,关氏和姜娆齐刷刷怔住,皆是背脊一僵,神色愕然。
二人双双回头,下意识朝声音的来源处望去。
只见书房连接主屋的那面墙壁,有一扇推拉式的雕花门扇,不知何时已被人拉开。
一道颀长高挑的身影,此刻就抱臂靠在门边。
室内尚未点灯,他的面容被梁上阴影笼罩,看不清神色。
只能看到苍白冷硬的下颌线条,被窗外月色勾勒出朦胧剪影。似暗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