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问起这个?”姜娆:“过两天我要去烧香拜佛,祛祛霉运,顺便求签问卦,找个大法师给算算姻缘。”
傍晚,城北谢府。
近来为筹备谢渊的生辰宴事,关氏可谓忙得不可开交。宴事规模,宴客的请柬名单,为布置场地而需要提前采购的绸缎、香炉、茶叶、酒水、礼炮,要请的戏班子、乐师,要提前搭建的戏台,清理扫洒的茶歇厅、棋室、厨房一应事物,包括府上丫鬟仆役的统筹安排,样样皆繁杂琐碎。待关氏将安排细致地说来,靠在罗汉榻上的谢老夫人听了却道这里不对,那里不行,挑了好一堆毛病出来。
关氏无法,只得尽量陪笑:“那依母亲的,我再差人去采购红毯,届时将红毯铺到府邸门外,保准风光体面,不辱谢家门楣,戏台子也再搭两座,可好?谢老夫人本家姓秦,乃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。年轻时不苟言笑,老了两鬓斑白,脸上的皱纹也深,似风干的核桃壳面。“你既在安排,就自个儿做主便是,我老婆子哪里管你是否多搭两个戏台。”
“邃安呢,这会子可下值了?”
“昨日端午,他说忙,也不来玉芙堂坐坐,我看他是越发不把我老婆子放在眼里了。去,现在就差人去请,我倒要瞧瞧他有多忙,忙得一道用膳的工夫者都抽不出来。”
于是很快有下人侯在谢府门口,眼见谢玖下了马车,便迎上去道:“世子爷,老夫人传话,要您今晚去玉芙堂一道用膳。”雨早停了。
地上尚未干涸的水洼,倒映着头顶苍翠欲滴的槐树冠影。天幕依旧阴沉沉的。
谢玖:“不空,改日再说。”
言罢回到怀瑾院沐浴用膳,之后换了身衣裳,要别哲备马车出城。别哲以为主子是有什么事情要办,要么去会见北魏探子、要么回到从前在城外的落脚点飞鸽传书,与需要联络的人保持通信。结果都不是。
马车出城后一路往西,别哲又以为主子是要去浮生斋。然而行至半路,主子忽然叫停了马车。
马车停靠路边,谢玖又并不下车,而是沉默许久才撩开车帘,黑沉沉的视线扫向路边一座荒凉亭子。
亭子有些年岁了,亭盖和亭柱原本都是朱红颜色,而今却已然斑驳落漆,被岁月侵蚀得杂草丛生,连内里石凳和美人靠上都长满了青苔。别哲是记得这座亭子的。
主子刚回大启的那段时间,曾来过此地不止一次,也如此刻这般沉默,既不入亭,也不下去走动。
别哲虽无法说话,但善于察言观色,一看主子那失神的眼,便知这座亭子定有故事。
只是这次,不待别哲打手语过问。
谢玖自己主动开口了。
“别哲,你可知人在北魏的那些年,义父总设美人局验我心性,严重时不惜用以“春潮"相诱,而我却每每都能顺利过关,克制住身为男人的原始本能,是为何?”
第一时间,别哲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昨晚,主子被姜姑娘按在墙上亲吻的画面。
主子若真有心拒绝,其实就姜姑娘那样的花拳绣腿,连主子的衣角都不可能沾到。
可事情就是那样荒谬地发生了。
同时别哲也知道了一件不幸之事一一那就是他原本抱有期望的姑娘,竟然心悦主子的兄长,非但将主子错认为谢渊,还一口一个谢大公子,说要嫁给他。别哲痛心死了。
但主子既然主动提及北魏之事,别哲思索了片刻,很真诚地打手语说:“奴猜想,一来是那些北魏女子中,没有主子喜爱的类型。”“二来主子半生痛辱,却能走到今天,心性本就比常人坚韧,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,自然不会轻易被美色所惑。”
听罢,谢玖却很轻地撩唇笑了一下。
“心v性坚韧?或许吧。”
“但每次都能忍住,甚至对抗春潮,不过是心里装了个姑娘。”“不知她家住何处,姓甚名谁,也早忘记了她的声音、容貌。”“却始终视她为生之信仰。”
“即便时至今日,她或许早已嫁作人妇,而我没有任何信物,也许一辈子都找不到她。”
越往后说,男人声线越是暗哑,不难听出其中的涩然遗憾。别哲肉眼可见的震惊。
彼此相伴多年,别哲曾感受过谢玖的疼痛屈辱,也见识过他的残忍杀戮,却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柔情闪烁。
好比此刻,主子自顾撩袍下了马车,手提风灯,有些懒散地靠在车架上,黑眸倒映着不远处的亭子,一派荒凉破败,他眼中却有异样神采,仿佛久远的往事在他眼前铺开,从未褪去斑斓色彩。
“就你眼前这座亭子,十四年前的炎炎夏日,有个小姑娘坐在里面。”“她看上去……很小,很小一只。”
“也许还不到四岁。”
“身边奴仆成群,纷纷为她打扇,她穿一身艾绿裙子,会发光,绣鞋上有蝴蝶、飞鸟、小鹿、游鱼、和不知是何名字的花,很缭乱。”“她对我招手,我过去了。”
“她捧着玉盏,踮脚喂我吃了一口糖蒸酥酪。”“甜吗,她问。”
别哲抬眸,望向靠在车架旁的男人,夜影将他笼罩,以致于不大能看得清神色。
但别哲几乎可以想象那样的炎炎夏日,很热,四下树影亭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