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8章难受
同是破晓时分。
知道弟弟今晨就要离京。
城北谢府的怀瑾院,谢渊吩咐清松书墨,“你二人自幼服侍我,身手、心性都不错。”
“阿玖虽乃麒麟卫指挥使,但身边亲近可用之人到底有限,此番他江北一行,我始终放不下心…”
没往后说,谢渊披衣起身,“套车,趁天还没亮,随我去一趟襄平候府。”“可是世子爷,你伤还没养好……”
“无妨,不碍事。”
如此这般,清松和书墨没再多说什么,但都察觉世子爷近来心绪不好。二人印象里,世子爷光风霁月,自幼被当做家主培养,未来是要承袭侯爵,延续谢家满门荣耀的,天大的事也能保持风仪,半分乱色不露。但自从昙泗山和二公子打了一架,夜里二公子又带伤找来,彼时清松和书墨皆被遣退,不知两位主子聊了些什么,但的确是从那晚开始,世子爷隐隐不安。再就是下山后,昨夜二公子又让人带话说了什么,世子爷身上的不安感更重了几分。
收拾好后,马车驶出谢家,渐渐穿行于八街九陌。谢渊撩开车帘,入目是东方黛青色天际,笼罩着天子脚下的一朝之都。街头的更夫才刚敲过五更梆子,巷尾有骡车碾过,视线里赶着上工的百姓,赶着前往西市送新鲜菜蔬的农户,临街铺子陆续卸下第一块门板,“吱呀"声划破晨静,与寻常并无任何不同。
谢渊脑海中闪过的,却是昙泗山如水的夜,自己问弟弟,“你对宁安……究竞是何意?”
逼问之下得到的答案,以及因此而延伸出的,已经发生过的,和弟弟正在推进的诸多计划,却让谢渊震惊到彻夜难眠。譬如皇帝有意拔出谢家,弟弟起初也因此才和皇帝达成“交易”。但因宁安执意要嫁他这个谢世子,弟弟放弃复仇并暗中反水,决意将矛头对准皇帝而保全谢家。
谢渊的认知里,此乃谋逆大罪。
退一万步,弟弟在大启并无根基,如何进行?“借势。”
“谢铭仁班师回朝,除去戍边将士,带了二十万大军回来交还兵权,让他逼宫,以“清君侧"之名扶废太子遗孤上位。”彼时谢渊听罢,心神俱震,扣在床榻的指节泛白,连声音都隐隐发颤:“父亲一生最重清誉,素来忠义坦荡,恪守君臣朝纲……断不会行谋逆之事,况且父亲戍边北疆二十余载,劳苦功高,圣上才晋其为镇国公,如何会…话未完,谢渊显然不傻。
心知并非没有那种可能,史书上功高震主,鸟尽弓藏的例子不少,不至于无法理解,而是短时间内消化不了。
恰也是一生最重清誉,最是忠义坦荡的父亲,在十三年前为“大义”关闭城门,于两军阵前舍弃了弟弟,谢家更曾将弟弟视为不详、妖孽,世事的因果才如一把回旋之刃。
而转折,竟真的是因为宁安。
谢渊赌对了宁安会是必要时候,可用来影响弟弟的人,却没料到弟弟曾经的"玩"心有多大,更没料到鎏霄台请婚,是弟弟放弃复仇的开始。且是他自己主动放弃的。
“功成身退,先捧后杀。”
“由我亲自执刀。此后谢家人斩首?流放?发卖为奴?看姜衡心情。罪名我顶。”
“即便我不执刀,以后由他人来做,你能护住谢家,还是她?”“办法很多,即便谢铭仁知而不反,还可假传圣旨,切断消息,蒙蔽视听,打时间差,暂夺他领兵之权。退一万步,我可亲自领携废太子堂树旗为寇。“扶真正的姜茗上位,朝廷不乏内应,六部皆有废太子堂扎根深处,姜衡至今未能彻底肃清,内侍也多有废太子堂眼线。“好比樊立德的干儿子魏禧,已混到了御前。
“皇权特使能做的事情很多。”
每一句都云淡风轻,仿佛在说今夜月色很美。巨大的心神冲击之下,谢渊却一时间不知从何处捋起,“圣上当初……为何会信任你?”
“不存在信任,也不需要信任,恰好曾经利益相合。”“我有所求,他有所图。”
就像贺兰施也从不信任谢玖,但还是精心驯养,图的就是他身份特殊,想走捷径,以为可利用这把刀达成自己想要的效果,却不想会遭反噬。谢渊又问:“圣上八年前得位不正?废太子党又何时.他们这些年东躲西藏,散布大启各地,被麒麟卫清绞数次,如何会任你领携?而非视你为敌?”“敌人也可是盟友。”
“逼到无路可走,再给出可走之路,给他们要的。”显然。
巨大的信息差,思维方式,让彼此的交流险些进行不下去。即便谢玖后来又解释了许多,谢渊仍是觉得:“太冒险了。就算,万”原本想知道弟弟究竟在“玩”什么,为何明明喜爱宁安却一直抗拒回避,后来为他请婚又频频失控,言行不一,反复悖逆。甫一知道全部真相,一时又消化不了,承受不住。尤其是焚心。
“半年后我还活着,她是谢怀烬的妻。或者公平竞争,怎样都可。”“但我死了,她还爱你,你娶她为妻。”
“她若不再爱你,届时赐婚圣旨已不为缚,她自由。”“尘埃落定之前,我不碰她。如今有人想要她性命,我会解决,但她从此必须在我视线范围,到一切结束为止。”
夜里辗转难眠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