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已习惯了身边围着两个冤家的生活,也习惯了和这两个狐朋狗友一起鬼混。可她再也不会见到李萌了。
这些回忆不再是酒后谈资,而是一首尘封的诀别诗。原来那些触手可及的幸福都成了梦的泡影,为什么时间突然快到来不及悼念一个人呢?这只漂亮的包包在周遭的灰暗中是那样显眼,鲜艳得不应该出现在葬礼。陆钦游深深跪下去,泣不成声道:“对不起李母也憋不住眼泪,“别哭啊,孩子,千万别哭。"李母试图将她扶起来,孱弱的身体无法支撑她的力量,最后靠着李父哭泣。陆钦游就那样跪着,赎罪一样深深伏倒在地。她再也控制不住,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。瓢泼大雨无情地冲刷而下,在她的背上啄出无数个小洞,早就湿逐的军装裹在她的身上,凛风吹过,幼兽般蜷缩的身体是那样的无助可怜。这时一只手不容置哙地将她扶起,无需去看,冰冷的温度已然告诉她那个人是谁。她跌跌撞撞地贴上一个冷硬的怀抱,触之即分。“节哀顺变。“谢无奕向李母李父点头。
李父行礼:“长官。"出身军队的李父坚毅挺拔,宛若一座不可撼动的苍山。即便是山石也会流泪,何况是一个刚失去爱女的父亲。或许当年他也没能想到,只是把女儿送来历练却酿成惨剧。
“将士死于沙场,我们为她而骄傲。“李父扶着李母,两人就这样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。
谢无奕看向李萌的墓碑,那双蓝眸比往日幽深几分。是他亲手接回了李萌的遗体,自然知道这个孩子生前经历了什么非人的折磨。“她最终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战士。”
“谢长官,"她抬起头,泪痕与雨丝交错,“您说,我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,我为什么没能提醒她不要靠近危险的地方,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察觉到端倪?如果我早一点动身,或许就能……”
他没有说话,亦没有任何动作,就像一棵沉默的大树,任由迷途的飞鸟寻求庇护。那些枝叶无声地生长着,遮住一方的狂雨。陆钦游快要站不稳了,凛冽的寒风如此铭肌镂骨,将她钉回一年前的那个雨夜,同样的麻木,同样的寒冷无依。她颤抖着,灵魂深处的雨也在战栗,快要分不清是因为痛苦还是寒冷。
那个高大的影子离她近了一些,刺来的风顿时削弱大半。不知什么时候,她的身上竞然多了一件军用雨衣。
“我命人复原了她的容貌,让她漂亮得体地离开了。”谢无奕的语气分外平淡,却让她瞬间泪如雨下。她紧咬下唇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“谢谢您保全了她最后的尊严,谢长官。”他知道这个伤心欲绝的孩子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,于是他走上前去,给予她一个无言却如此坚定的拥抱,那不是爱人的缠绵,而是独属于战友之间的鼓励与宽慰。
这一次,轮到她满怀惊诧地僵在原地。她缓缓伸出双手,贴住他的后背,被雨水打湿的军装浸润她的掌缘,而她最先感受到的是他的温度,无形的心跳将他们相连,两颗同样热烈果敢无惧无畏的心脏在此刻共鸣。为人类的明天,为故去的战友,一刻不息地跳动着。“你长高了。”
“什么?"她松开这个怀抱,掌间还残存着一缕他的温度,玫瑰花香诞生于寒风中,生出蝶翼翩飞而去。
她竟不自觉再次为那双眼眸而凝滞。
谢无奕抹平军装被攥出的褶皱,再一次地重复:“你比三校争霸时又高了一些,这样的成长速度明显异于常人,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。”她愣了两秒,反复琢磨他话里的意思。“您是说我快分化了?可是……“剩下的“我还没觉得哪里有异样”还没说出口,就被谢无奕打断。“焦躁不安,心心事多得要命,恨不得找人揍一顿。“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仿佛能将她的全部看穿,“青春期的心态也适用于待分化期间,你可以理解为你的第二次叛逆期到了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
对她而言,无论是ABO哪一种性别她都可以接受,因为她就是她,不会因为身体的变化而失去本心。
可是,她看向谢无奕,未分化的她为什么能闻到这股味道?这味道究竞来自何处,为何总是在他们独处的时候才会出现?她的分化期迟缓了两年之久,为什么一见到他就会突然产生这么大的波动?她有太多疑惑,这些答案无从去问,只能等她慢慢发现。太阳破开云层,雾雨渐歇,白云浸染层层霞晕。谢无奕的脸被天光一点点照亮,那双似海的双眸卷起一阵阵霞色的云浪,余韵成绛,那是人类之手无法塑造的色彩,虹膜每一次的闪烁都是洋面翻涌的辉波,游鱼随浪而行,缀成点点够光。
比起天空,她更喜欢大海,因为那是飞鸟一生无法触及的美丽。那片海洋逆流而上,凝成一颗宝石。宝石与海洋不同,它的美在于永恒而非变化。她想,眼睛真是伟大的入侵者,竞可以从它的颜色判断出它的主人的情绪。
她已盯着他看了太久,若再不挪开目光,谢长官估计就要生气了。可她根本无法挪动半分,被美吸引是人类的天性,连她也不例外。谢无奕正色,示意她回神。“队员陆钦游。”“到。“她立正道,挺起胸膛站好。
“经校方决议,你将担任爆二队的队长,替李萌而战。”“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