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临锦好几次。
沈莲岫也暗暗在心里计算着时日,到了第十五日,整一日都在注意外面的动静,但直到天黑透了,国公府仍旧是死水一般,只有灵堂里传来的隐约哭泣声和诵经声。
入夜后开始下起雨,差不多已经快要入秋了,最近却还是如盛夏一般炎热,午后起天上便堆积成一层厚厚的浓云,直到天黑了之后才从天边响了一声陀雷,接着狂风暴雨席卷而来,浇熄了地面上久存的酷热。沈莲岫在房里陪着安安和珠儿,珠儿已经大了,还有功课要做,沈莲岫怕安安在旁边玩打扰她,使她不能一门心思去学,便索性也给了安安纸笔,让她学着珠儿的样子在纸上涂涂画画,不要吵到珠儿。安安抓着笔在纸上画小鸡,那几只小鸡没带过来,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,这里乱成一团也不好把小鸡弄来养,只好就这样算了,沈莲岫也没忍心告诉安安,等回去之后小鸡可能都长大了,只能到时候再卖新的了。沈莲岫正看安安画画,忽然房门被人敲响了两声,因着外面雨大,她一时没有留意,等到反应过来,已经有人打开了房门。风裹挟着雨水的湿意扑面而来,沈莲岫连忙站起身,看见周临锦快步入内。安安和珠儿一时都抬起头看他。
沈莲岫只好匆匆让她们进去内室玩,这才皱眉问道:“怎么了?”周临锦沉声道:“我要去接我父亲。”
“就快到了吗?"沈莲岫又问。
周临锦目光如一潭幽深的水,闻言又沉了几分,道:“我派去接应的人都没有看见父亲他们,不能再等了。”
“今日才是十五日,"沈莲岫下意识从窗口看了看外面瓢泼的雨,“或许没那么快,有什么事耽误了行程也是有可能的。”“你也记着今日是第十五日了,照理说他应该已经到家了。”沈莲岫沉默片刻,心里也明白不用再劝周临锦,也不能再说什么他去了也没用的话,换了任何一个人,此时恐怕都是如此。她道:“多带些人去。”
“我正是要和你说此事,我出去的事,除了你之外,阿姐和母亲她们都不知道,若是时间长了问起,你便悄悄与她们说是无妨的,但是府上其他人,须得瞒着。"周临锦压低了声音与沈莲岫道,“我这会儿就走了,人带得多动静大,怕是会被他们注意到,所以只带贴身的几个,你不用担心。”沈莲岫点了点头,不禁又道:“外面雨大风急,你们自己小心些。”周临锦心下一动,看着橘黄的烛光打在她的脸上,细细嫩嫩的,生生忍住了用手摸上去的冲动,只道:“走了。”
房门开了又阖上,穿堂的风扑面而来,旋即又被阻断,室内重归宁静,周临锦来得时间短,走得又干脆,仿佛没有出现过一般。沈莲岫抬手按住自己"扑通扑通”剧烈跳动着的心口,也说不清此时是什么感觉,像是又慌张又有害怕,或许还夹杂着点别的,她不愿去辨别。她站了一会儿,又觉得心像是直直地坠下去,坐下不舒服,站起也不舒坦,但又不知道该干什么,只得来回地踱步,六神无主一般。好半晌之后,沈莲岫才想起珠儿和安安还在内室,这反倒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,好歹不是这么干熬着,还有些事情可以做,也将心心思分散出去,不用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。
她连忙开门让珠儿和安安出来,见时候已经不早了,也不让她们继续写字画画了,只叫来婢子一起给她们洗漱完,便抱到床上去,一手搂着一个给她们讲故事。
后来珠儿和安安都陆续睡去了,沈莲岫也犯了困,便陪着她们睡了过去。这一夜虽是睡着却并不好受,做了一晚上的梦不提,还梦见半夜的时候周临锦满身是血地回来了,她连忙跑上去要问,可却怎么都到不了周临锦身边,好不容易到了,却又一下子惊醒发现自己还睡在床上,而这时外面又有动静,她便出去看,却看见从外面抬了两具棺材进来,也没人告诉她这两具棺材是谁的,她只得茫茫然跟着,然后两具棺材与吴氏的那具放在了一块儿,哭声和诵经声又缠绕在一起,有人拿了牌位放上去,她上前一看,只见其中一块写了“周临锦”,脚一软跌坐在下来,场景便又回到了她睡在床上的时候。如此重复循环却又翻着花样的,沈莲岫想醒来却怎么都醒不来,到了最后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清醒着,直到听见安安叫她的声音。“阿娘,起床啦!”
沈莲岫一下子从梦魇中惊醒过来,睁开眼睛,天光乍破。珠儿和安安也才刚醒来,都还没有起床,沈莲岫正要叫人进来服侍,却忽然听见婢子已经急匆匆跑进来,着急忙慌地道:“娘子,你快去看看,思宁苑传了消息过来,说是出事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