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,一言不发。
湿热的风勾得他鬓发微散,落在颊侧,眉眼清俊,倒比蒙着面时还要好看几分。
顾行歌原以为这人得是个在江湖打滚多年的老手,三十出头、非常沧桑那一类。哪知这会儿一揭面巾,才发现竟是个俊秀的青年。
一旁赵清靠过来,压低声音嘟囔一句:“我说什么来着!那王公子,八成就是怕他好看过了头,压住了自己,才让他蒙着脸的。”
顾行歌点点头,倒是有几分认同赵清的想法。
李侍卫似乎并未察觉到两人正在议论他,突然起身,走到门前。
赵清忙道:“寺里的师父不是说了吗,暂时不让咱们乱走,说是怕冲撞了其他香客。”
“快下雨了,人都散了。”李侍卫语气平淡,说着便一把推开了门。
顾行歌抬眼望向窗外,只见前殿处果然已没什么人影,平日香火旺盛的佛堂此刻连诵经声都静了许多。香客怕是早料到暴雨将至,已经提早散去。
李侍卫已经出了门,顾行歌犹豫片刻,也起身跟了上去。临出门时,又回头叮嘱赵清和老郑道:“我去去就回。”
赵清撇撇嘴,倒也没拦。
顾行歌快步追了出去,只见李侍卫已经走出几步,一身黑衣隐在昏沉的日光下,竟隐隐透着几分肃杀。
他并不避讳她的跟随,走至一间侧屋前停下,推门而入。
房内陈设极简,除了一桌一椅,便只剩角落一个木柜。
顾行歌环顾四周,道:“这是谁的屋子?”
李侍卫没立刻作答,只是拉开木柜。顾行歌瞥见里面有一件略有些眼熟的白衫,心下微动:“……是任公子的?”
李侍卫点了点头,又将柜子里翻了翻,从最底层取出一个灰布包袱。打开包袱,里面有着几本书册,还有一些散碎银子。
顾行歌随手抽出一本,翻开一看,是任公子的过所。
“任尚,云洲籍,正元二十七年生人。”这倒是与昨日赵清打听来的没什么出入。
她又拿起另一本,第一页便是一张药方,看起来是治疗身体虚弱,脱力等症状,只是有一味叫做红雁花的药材,顾行歌从未见过。
李侍卫瞥了她一眼,道:“云洲临着西陵国,红雁花是西陵常用药材,药性燥烈,专治气虚脱力。但用得久了,有人会出现幻觉。”
顾行歌倒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一段话,想起还要笼络此人的想法,便笑道:“你这般博学,在王家当侍卫,实在是屈才了。”
李侍卫没吭声,像是没听见。
顾行歌原以为自己这话算是投了个好彩头,谁知气氛竟更冷了几分,她只得干咳一声,权当无事发生。
她拿起那堆册子里最后一本。这本封皮略旧,一看就是常被翻阅的模样。
她原以为又是药方之类,谁知一翻开,头一页写着“安成侯府”四个字。
顾行歌莫名心头一紧,继续往下翻。
只见后面几页密密麻麻写着人名地名,清一色全是侯府相关。
侯爷近三年来常往的酒楼、每逢十五必去哪几间寺庙、跟谁同行、连出行是大马车还是小马车都一一列了出来。
又往后翻了一页,便全是幺娘的行踪。
哪日来的慈华寺、随行几人、落脚在哪间偏殿、几时焚香、几时离去,全都记得清清楚楚。
顾行歌顿时有些头皮发麻。
这位看似文弱的任公子,分明是早早盯上了安成侯府,甚至,盯上了幺娘本人。
顾行歌听说过扬州瘦马,精心教养,专供富贵人家挑来取乐的,可这还是头一回见着寒门书生倒过来做功课,专找侯府小姐下手的。
怪不得幺娘几日便对他动了心思。
不过这哪是动心?这是人家一路按着她的心法在走,能不中招才怪。
李侍卫还在一寸寸地搜查柜中物品,不多时,翻出一瓶药瓶,瓶身泛黄,看样子用的几勤,应是任公子日常所服之物。
顾行歌见他认真,自己也不由得上了心。她在床榻四周转了转,起初并无所得,正欲放弃,手指却忽然在枕下触到一封信。
她展开一瞧,只见纸上写着:“亥时,湖边相见,王景。”
果然,昨夜来寻任公子的,是王景。
她偏头看了李侍卫一眼,却见对方凑近看了眼,只淡淡道:“确实像他的笔迹。”
顾行歌一怔,这就认了?
李侍卫又道:“不过昨晚不是他。”
顾行歌才欲追问,突然听到大殿方向传来一阵脚步声,像是有一队人从前殿往后院来了。
两人对视一眼,立刻将信收起,匆匆折回方才的屋中。
过了一阵,只见王景快步走进屋来,身后还跟了个身穿大理寺衣服的官差,脸上都带着几分不耐。
此时一阵风吹入屋内,带着暴雨将至的沉闷湿气。
王景手里捏着一封信,一进门便扬了扬:“这是怎么回事?昨夜分明是那姓任的来找我。”
顾行歌接过那信,一眼扫去,只见上头只寥寥数字:
“亥时,慈华寺山下湖边,有事商谈。”
虽未署名,但上面的字迹,和她方才